男孩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像是被触及了某个悲伤的开关。
他低下头,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鞋尖,声音也低了下去:“是宗秋在野外救了我。我原来在另一个小聚集地,因为……因为实在看不下去,偷了仓库里的一些压缩饼干,分给几个快要饿死的小孩……就被管理者发现,流放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我在野外流浪了很久,吃草根,喝脏水,差点……差点就死了,是宗秋他们小队执行任务时发现了我……就是上次去修复那个很危险的基点那次。”
最后,男孩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又或许是想在“哥哥”面前为宗秋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开始自顾自地、带着由衷的感激夸赞起来。
“宗秋他……他虽然看起来总是冷冷的,不怎么爱说话,但其实人真的很好,很会照顾人。他把自己省下来的食物和水分给我,看我身体虚弱,还……还让我睡在他的备用帐篷里,他自己却守在外面……我从来没见过,像他这么好、这么厉害的人……”
会照顾人?分食物?分帐篷?
宗羽听着这些描述,心里的那股不得劲儿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像是有只小猫在不停地用爪子挠抓。
宗秋会对一个路上捡来的、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这么好?这完全不符合他那弟弟对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都近乎漠然处之、界限分明的行事风格。
一种微妙的、带着酸涩的警觉,悄然在他心底滋生。
就在宗羽被男孩对宗秋毫不掩饰的依赖和赞美弄得心头火起,那股无名烦躁几乎要冲破天灵盖,让他忍不住想揪着对方衣领把人直接扔出门去的当口。
“叮咚——”,门铃再次不识时务地尖锐响起,硬生生打断了他濒临爆发的情绪。
这次,没等宗羽做出反应,门外就传来了一个极具穿透力、带着明显戏谑意味的清透嗓音:“宗羽,宗大少爷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屋里孵蛋呢?就知道你肯定在家躺尸!”
话音未落,门就被来人毫不客气地从外面推开了一条缝,探进一张俊朗精致的脸,是太佑谦。
他的头发半长,染成了时髦的栗棕色,身上穿着自己改制的、颇具设计感的工装外套,与基地里大多人的灰头土脸格格不入。
他身后,跟着缓步走进来的白小北,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嘴角含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浅笑,手里还提着一个小纸袋。
太佑谦那双桃花眼在房间里迅速扫过,如同最精准的雷达,瞬间就锁定了那个站在房间中央、显得格外局促不安的陌生男孩。
“哟呵?!”他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三步并作两步凑到小林面前,毫不客气地围着他转了一圈,目光如同鉴赏稀世珍宝般,从头到脚细细打量,“这是谁家走丢的小仙男啊?面生得很。啧啧,看看这皮肤,白得跟刚剥壳的鸡蛋似的,这模样,这身段,细皮嫩肉的……”
他伸出手指,似乎想去碰碰小林的脸颊,被后者惊慌地躲开,他也不恼,反而笑嘻嘻地继续,“小帅哥,有没有兴趣来我店里帮忙?端茶递水整理布料就行,保证比跟着那些糙汉子在外面风吹日晒、担惊受怕强一百倍!”
小林被他这番连珠炮似的、带着强烈审视意味的话语和动作弄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死死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连耳根都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双手紧张地揪着衣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小北无奈地看了一眼搞怪的太佑谦,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走到面色不虞的宗羽身边,温和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笑了笑,声音一如既往的舒缓:“宗秋回来了就是不一样,你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眼底那圈乌青也淡了。前几天你一个人时,那浑身散发的低气压,简直能在十步之外把人冻僵。”
宗羽没好气地从鼻孔里“切”了一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竖起全身的尖刺,粗声粗气地矢口否认:“少他妈胡说八道,老子一个人好得很,吃得好睡得香,用不着那小子回来碍眼!”
只是他略显飘忽的眼神和下意识摩挲手指的小动作,泄露了他言不由衷的底气不足。
白小北也不戳穿他,像是哄闹别扭的孩子般,又好脾气地笑了笑,顺着他的话说了两句“是是是,你最好”。
随即,他话锋不着痕迹地微微一转,语气依旧温和,却像是随口提起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宽慰与提醒:“对了,宗羽,最近外面似乎太平了些,丧尸潮的频率好像降低了。不过,基地里……总有些闲不住嘴皮子的人,吃饱了撑的。听说蜀中基地那边传来些风言风语,有些话……说得挺不入耳的,主要是关于你和宗秋的……说什么影响军队形象和公信力之类的混账话。”
“砰!” 宗羽猛地一拳砸在木制餐桌上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让整个茶几都晃了晃。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拧出水来,额角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件事他当然知道,更离谱的是,前两天居然还有几个不知所谓的人,举着块破牌子跑到指挥办公楼前静坐示威,嚷嚷着要你们俩出来‘给个说法’,‘解释清楚’……
当时听到消息,他肺都快气炸了,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恨不得立刻化身煞神,冲出去把那些满嘴喷粪的长舌夫一个个揪出来,用枪托砸烂他们的臭嘴,再对着他们的耳朵咆哮。“老子他妈爱亲谁亲谁!关你们这群废物屁事!我们兄弟乐意!轮得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但当时,余扬和周盛一左一右死死拦住了他,余扬更是直接把他按在墙上,低吼着让他冷静,说这样冲动正中对方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