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钥匙落入雷虎掌心,发出清脆撞击声。他未多言,转身走向待命车辆,两名外勤队员迅速登车,引擎低鸣启动。陈默站在指挥中心门口,风衣下摆被夜风吹起一角,目光扫过三人,只道:“按计划行事。”
普陀寺坐落于城西山麓,香火绵延百年。夜色中,殿宇轮廓隐于树影,唯有大雄宝殿前一盏长明灯摇曳不定。雷虎带队绕行后山小径,避开正门监控探头,抵达东侧偏殿外墙。他取出军用望远镜,架在屋檐残垣上,镜片微调,逐寸扫描屋顶瓦片。
“东南角第三排瓦,有反光点。”雷虎低声通报,“红外频率异常,不是自然热源。”
陈默点头,脱去皮鞋交予方媛,自己赤足踏上石阶。青砖沁凉,脚步无声。方媛抱着那盆多肉植物紧随其后,神色如常,却在经过门廊时微微停顿半步。
大殿内空寂无人,佛像垂目,香炉烟缕缭绕。值班僧人刚接过方媛递上的香油钱,正低头登记簿册。她轻声道:“愿家人平安。”声音温软,动作自然。
陈默缓步上前,在蒲团跪坐,双手合十低首。这一拜,是掩护,也是仪式。指尖悄然滑入功德箱底部夹层,触到一处硬物——金属外壳的U盘,冰凉而沉实。他不动声色将其抽出,藏入右袖深处。
就在起身刹那,他察觉箱体边缘胶痕未干,封口处略有凸起。有人来过,且时间不久。
“有人动过这里。”他低声说,语气无波,眼神却已冷。
方媛正欲开口,忽听得身后“啪”一声闷响。她怀中花盆炸裂,泥土倾泻而出,一截微型摄像头裸露在外,镜头仍微微转动,红灯闪烁。
雷虎反应极快,匕首出鞘,一刀切断线路。他蹲身检查残件,手指抹过接口处标记,确认频段归属。
“信号指向赵氏物流专用频道。”他抬头,“不是临时植入,是预埋设备。”
陈默未看方媛,只将右手缓缓握紧,袖中U盘抵在掌心。他问:“这盆什么时候发的?”
“上周……行政统一采购的。”她声音发颤,“我每天浇水,从没发现异样。”
陈默不语。信任一旦出现裂痕,便不再完整。他看向雷虎:“红外装置是谁布置的?”
“手法专业,三角固定,隐蔽供电。”雷虎收起望远镜,“至少提前十二小时部署,对方知道我们会来。”
这意味着情报泄露源头极深,甚至可能来自周建国身边。
三人退出大殿,沿原路返回山门。夜风渐强,吹散香火气息。一辆黑色商务车停靠路边,车门开启,周建国佝偻着背走下车,脸色苍白,双眼布满血丝。
他看见陈默,嘴唇哆嗦,老泪纵横,扑上来抓住他的手臂:“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陈默扶住他肩膀,力道沉稳:“谁让你把东西藏在这里?”
周建国哽咽难言,良久才挤出一句:“是你父亲……只有他知道这个暗格……他说,若有一天他不在了,你会回来找答案。”
“什么东西?”
“U盘……不只是账本……”他死死盯着陈默的眼睛,“是你父母最后想告诉你的事。”
陈默瞳孔微缩。
“三年前那天晚上,你父亲把我叫到书房。”周建国声音颤抖,“他烧毁了所有备份文件,只留下这块U盘,亲手塞进我手里。他说,‘如果他们动手,就去普陀寺,放进功德箱最底层。那里清净,没人敢动佛前之物。’”
他抬起浑浊的眼:“他还说……‘等我儿子回来,亲自交给他。’”
陈默喉结微动。
“我一直不敢取出来,怕被人盯上。”周建国抹了把脸,“直到你重生后第一次召开董事会,我看到你的眼神变了,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少爷……我知道,你回来了。”
风掠过山门牌匾,“普渡众生”四字在夜色中模糊不清。
陈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祖母绿戒指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袖中U盘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铁,烙进血肉。
他忽然想起父亲最后一次拍他肩膀的力度,母亲临终前未能说完的那句话。那些被背叛撕碎的记忆,此刻重新拼凑成一条通往真相的窄道。
“你做得对。”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现在,你可以走了。”
周建国怔了怔,泪水再次涌出。他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蹒跚上车。车门关闭,尾灯亮起,缓缓驶离山路。
雷虎站在五步之外,手持望远镜再度扫视屋顶,确认红外信号已中断。他收起装备,静候命令。
方媛坐在车内后排,低头看着脚边破碎的花盆,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节发白。她没有辩解,也没有抬头。
陈默立于山门前石阶之上,未动。夜风卷起衣角,他左手摩挲着戒指边缘,右手袖中紧扣U盘。远处城市灯火如星海铺展,而此处寂静如渊。
他仰头望着寺庙匾额,唇齿微启,无声吐出一句:
“这一次,我来渡你们。”
雷虎忽然抬手,指向山腰转弯处。一辆无牌摩托车正缓慢驶近,车灯未开,轮廓隐在树影间。
陈默眼神一凛,右手迅速移向内袋,准备取出通讯器。
就在此刻,方媛猛然抬头,嘴唇微张,似要说话。
雷虎已拔出匕首,身体前倾,准备拦截。
摩托车距离山门尚有两百米,速度不减。
陈默抬手,示意暂停。
车灯依旧熄灭,但引擎声平稳,路线笔直。这不是突袭,是接近。
他缓缓松开内袋拉链,右手重新垂落。
摩托车驶至三十米外停下。骑手摘下头盔,露出一张陌生面孔,手中捧着一只信封。
他没有上前,只是将信封放在路边石墩上,转身跨上车,掉头离去。
陈默未追,只向雷虎点头示意。
雷虎快步上前,检查信封表面,无指纹,无标记,纸质普通。他拆开衣角,抽出一张照片递来。
陈默接过。
照片上是一间密室,墙上挂着陈氏集团早期股权结构图,桌上摊开着一份文件,标题清晰可见:
《关于陈默继承权自动终止的董事会决议(草案)》
签署栏已有三枚红色指印。
他盯着照片,面部肌肉未动,眼神却如寒潭深水。
方媛在车内突然咳嗽了一声,手指抠住座椅边缘。
雷虎低声汇报:“拍摄时间应在今晚八点前后,密室位于赵宇名下私人会所b2层。”
陈默将照片折起,放入内袋。他转头看向寺庙大门,香炉余烬飘散,最后一缕青烟缠绕匾额下方木梁,久久不散。
他迈步向前,踏上第一级石阶。
左手指腹划过戒指纹路,右袖中U盘贴着皮肤,仍有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