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玻璃幕墙流下，把街对面的路灯拉成一条条模糊的光带。陈默站在听证区外的走廊里，视线停在刚才叶曼琳站过的位置。水洼还在颤动，倒映着冷白的灯光，像被风吹乱的纸片。
他抬手按了下耳麦。雪茄剪已经收进西装内袋，指尖碰到金属边缘时顿了一下。
“西侧观察室有异常热源。”雷虎的声音从耳机传来，“单向镜后有人，体温稳定，但呼吸频率不对。”
陈默没回应。他转身朝走廊尽头走去，脚步很轻。左手拇指开始摩挲翡翠扳指，一圈又一圈。
门没锁。推开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房间很小，只有一张铁桌、一把椅子和一面墙大的镜子。林薇薇坐在那里，脸对着镜面，手指轻轻放在小腹上。
她听见动静，慢慢转头。
“我怀孕了。”她说，“孩子是你的。”
声音不大，带着一点抖。妆很完整，眼尾微微发红，像是刚哭过。
陈默站在门口，没有靠近。目光扫过墙面和天花板的接缝处。这种房间通常会在镜子后面设监控室，用来观察证人反应。但现在这面镜太干净了，反光角度也不对。
他朝耳麦轻点两下。
几秒后，雷虎的声音从角落的扬声器传出：“医学数据已接入。子宫无胎心活动，hcG水平停滞三个月以上。最近一次b超记录是伪造的，原始文件来自境外医疗黑市。”
林薇薇的手没动，但眼神闪了一下。
陈默终于往前走了两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声音清晰。他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你想要什么？”他问。
“我不想再骗你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知道过去错了。可这个孩子……他是无辜的。你不能让他还没出生就被毁掉。”
她说完抬起头，眼睛湿了。
陈默盯着她看了五秒，然后抬起左手。扳指在指间转了一圈，压到墙面一个不起眼的凹点上。
咔。
镜子表面突然裂开细密纹路，像蛛网蔓延。紧接着，整块玻璃翻转微调，光线折射改变，对面控制室的影像直接暴露出来。
赵宇坐在暗处，手里握着遥控器，面前屏幕正播放一段胎心监测动画。画面跳动的曲线和林薇薇声称的孕周完全吻合。
他显然没料到镜子会突然失效，愣了一瞬才猛地起身，想去关设备。
陈默的眼神立刻冷了下来。
“东西出口封锁。”他对耳麦下令，“林薇薇不准离开。等法院正式传唤。”
雷虎的声音很快回传：“东侧通道两名便衣就位，西侧红外警戒已激活。无人接近。”
房间里只剩林薇薇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脸上的泪痕还在，但眼神变了。不再委屈，也没有慌乱，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面破掉的镜子。
“你以为你能赢？”她忽然开口，“赵宇早就知道你会查到瑞士账户。他知道你会找到雪茄。他知道你连周建国藏药的事都能挖出来。”
陈默没动。
“但他不知道你现在看见的是什么？”他问。
“他知道你会上当。”她嘴角动了动，“就像三年前一样。你总是相信眼前的东西。证据、数据、dNA……可你忘了，最危险的不是谎言，是真相里的陷阱。”
陈默沉默两秒，转身走向镜子背面的控制面板。上面有几个指示灯在闪，其中一个标着“信号中继”。
他伸手拔掉主电源线。
对面控制室的屏幕瞬间黑了。
“你说的没错。”他回头看着林薇薇，“我确实会上当。所以我从来不只看一眼。”
她没说话。
陈默走到她面前，距离一步。声音很低。
“你接触周振南多久了？是他让你接近我的，还是赵宇一开始就安排好了你们两个？”
林薇薇闭上眼。
“我不说，你就拿不到全部证据。就算你揭穿这一轮，还有下一轮。赵宇留的局不止一个。”
陈默看着她，忽然抬起手，摘下左手无名指的祖母绿戒指，轻轻放在桌上。
“三年前，我在登顶仪式上戴着他给我的胸花。”他说，“那天我说感谢兄弟一路同行。结果晚上，我父母死在车里。”
他顿了顿。
“从那以后，我不会再为任何人停留超过必要时间。”
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口。
就在手碰到门把的瞬间，脑中沉寂已久的数字重新浮现——
【剩余71小时58分】
下方一行小字：检测到新型威胁，建议立即实施b计划。
他脚步没停，直接拉开门。
雷虎已经在外面等他，一身黑色作战服，肩上背着战术包。
“她交给你了。”陈默说。
“明白。”雷虎点头，“内部隔离室准备好了。不会让她见任何人。”
陈默嗯了一声，沿着走廊往电梯间走。中途拐进一间临时指挥室，墙上挂着区域布防图。他拿起笔，在b3区标了个红圈。
“把声波干扰阵列功率调到最大。”他说，“另外，查一下最近七十二小时内所有进出地下管网的维修记录。特别是消防系统。”
雷虎跟进来，站到操作台前。
“已经让技术组在筛了。”他说，“发现两份可疑工单，签名人是外包公司，但审批流程绕过了安保核验。”
陈默盯着地图没动。
“发给我。”他说。
雷虎把平板递过去。屏幕上列出四条维修日志，其中一条标注“应急阀门检测”，时间是昨天凌晨两点十五分，地点正是b3区管道层。
陈默放大那条记录。施工人员姓名栏写着“李强”，身份证号模糊处理过，但设备编号能查到属于一家早已注销的工程公司。
他把平板还回去。
“这条线别断。”他说，“让他们继续填表，照常报进度。等他们主动联系上线人。”
雷虎记下指令。
“还有件事。”他说，“十分钟前，市政系统收到一份匿名报告，说陈氏大厦存在结构隐患，要求紧急疏散。”
陈默冷笑一声。
“让他们查来源。如果是同一拨人做的，说明他们急了。”
雷虎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指挥室只剩陈默一人。他走到窗边，外面雨势变大，整个城市笼罩在灰蒙蒙的水汽里。
他抬起左手，扳指在拇指上来回滑动。
倒计时还在眼前跳动。
71小时57分。
他盯着那个数字，直到它变成71小时56分。
门外传来脚步声。雷虎去而复返。
“刚接到消息。”他说，“林薇薇羁押途中提出要见你。她说有东西必须亲手交给你。”
陈默转过身。
“什么东西？”
“没说。”雷虎摇头，“但她强调，和‘火狐协议’最后一条指令有关。”
陈默盯着他看了两秒。
“带她来。”他说，“十分钟后，我在审讯室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