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在红星大队又待了两天。
这两天,他就跟一滴水融入大海似的,把药膏坊的运作流程、药材的种植和采收方法,甚至沈君兰给人看病时的每一个小细节,都仔仔细细记到了心里。
他了解得越深入,心里就越是震惊。
这个沈君兰,简直就像一座密不透风的城堡!不管是拉家常,还是聊政策、谈生产,她都对答如流,而且说出来的想法很有水平。
可一旦有人想打听药膏的秘方,或者她医术的底细,她马上就用“祖传规矩”“水土特殊”“就是手熟而已”这些理由,把别人的试探全给挡回去了,一点破绽都没有。
药膏制作的核心工序,更是被她牢牢抓在手里,只有她和一个叫孙丽的妇女能接触,其他人连锅边都靠不了。
这天傍晚,王强算准时间,在沈君兰收拾医务室准备回家的时候,又出现了。
“沈大夫,忙了一整天,辛苦啦。”
王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和真诚,递过去一根烟。
沈君兰摆摆手,语气平淡地说:“不会抽。王干事有什么事?”
王强顺势把烟别在耳朵后面,没点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沈大夫,我就不跟您拐弯抹角了。您这药膏的效果,比我原本想象的还要好太多。不瞒您说,我这次来,是带着任务的。”
沈君兰正在擦拭银针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不过这个动作特别细微,几乎看不出来。
她抬起眼睛,神色平静地看着王强,等着他往下说。
王强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很有分量。
“上头有位老首长,打仗的时候脑袋里进了弹片,几十年来一直被头风折磨,疼起来的时候那滋味,简直生不如死。军区总医院的专家都拿这病没办法。陈铮同志带回去的药膏,让老首长看到了希望。”
“所以,老首长的意思是……能不能请您帮忙给看看病?或者,这药膏能不能多生产一些,供给部队?从前线退下来的好多老兵,都被这种伤痛折磨得难受极了。”
沈君兰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
过了好半晌,她轻轻摇了摇头。
“王干事,感谢首长的信任。但这药膏不是我舍不得,实在是……我能力有限。”
王强心里一紧,赶忙问道:“为啥呀?”
“方子里面有几味主要的药材,都长在悬崖峭壁上,采摘的时候特别危险,每年能采到的量非常少。”
沈君兰语气很平静,但态度十分坚决,让人没法反驳。
“而且制作的手法特别复杂,稍微出点差错,效果就差得远了。现在的产量,能供应药坊和乡亲们就已经到极限了。要大规模供应部队,根本不可能。至于祖传的方子,按照规矩,实在不能外传。”
王强心里那点侥幸,彻底没了。
这跟他之前调查的结果,完全一样。
可他还是不死心,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追问:“那……老首长的病该咋办呢?”
沈君兰思索了一会儿,松了口。
“治病救人本来就是医生的本分。老首长为国家立了大功,我很敬佩。但我没见到本人,不敢随便下结论。头风的病因有很多,得根据具体情况用药。”
她抬起眼睛看着王强。
“要是首长信得过我这个乡下医生,可以来这儿,我一定尽力试试。或者,把病情和脉象详细写下来给我,我看看能不能配点对症的汤药。”
嘿,她没把路完全堵死!
王强眼睛一下子亮了,连忙点头:“好!好!我一定把您的话原封不动地带回去!老首长特别想把病治好,肯定会认真考虑的!”
第二天,王强带着厚厚的笔记,心情复杂地赶紧回去了。
军区办公室里。
他把调查报告和那盒已经用了小半的药膏放在桌上,一五一十地向首长汇报。
“……首长,情况就是这样。她把秘方守得特别严,产量也确实是个大问题。不过她松口了,愿意给您看看头疾。”
陈老首长手指很有骨感,在黄花梨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的目光落在王强那份详细的报告上。
“祖传秘方……产量有限……”
陈老首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个女娃娃,警惕性挺高啊!有意思!”
旁边的随身军医脸色很严肃,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首长!您的安全可不是小事!这种民间的偏方,成分都不清楚,风险太大了!您的身体状况可是最高机密,怎么能随便让一个来历不明的赤脚医生给您看病呢!”
军医情绪有点激动。
“万一……万一看病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后果简直不敢想!这事儿得好好商量商量!”
陈老首长一挥手,打断了军医的话,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正规医院?老子在总医院的病床上躺了那么多次,除了吃止痛片就是吃安眠药!有啥用!”
他拿起那盒药膏,眼神很亮。
“这东西,老子亲自用过!比啥都管用!还有陈铮,脑袋上那么大一个伤口,一个星期就活蹦乱跳的!这可是事实!”
军医还想再劝,但是被陈老首长像闪电一样的目光给逼得不敢说话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桌面上“笃笃”的敲击声。
所有人都大气都不敢出。
谁都知道,这位老首长的决定,肯定会引起不小的动静。
过了一分钟。
敲击声突然停了。
“高手往往在民间啊。”
陈老首长抬起头,目光像老鹰一样锐利,一下子就看向王强。
“南方的猴子最近实在欠揍,我军务太忙,走不开。但这头痛实在不能再拖了。”
他做出了决定。
“老王!你再跑一趟!”
“代表我,用最正式、最庄重的态度,邀请沈君兰同志来军区一趟,给我看看病!”
“你告诉她,这不是命令,是一个老兵,对一位医生的私人请求!她的安全、行程,所有的一切,军区都会用最高规格来安排!绝对不让她有一点担心!”
说着,他抓起钢笔,在一份文件上唰唰地签上名字,盖上印章,然后推到王强面前。
那是一份军区后勤部的优先采购协议!
“把这个带上!告诉她,只要她答应,红星药膏坊所有合格的产品,军区后勤部全都要了!价格绝对给得优惠!这就是我们的诚意!”
王强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优先采购协议!
这可不只是一份订单啊!这就像是一道护身符,一座大靠山!
有了这个,红星药膏坊就等于有了军方做后盾,谁还敢动?!
王强心里特别震撼,一下子挺直了腰板,双脚并拢,“啪”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地说:
“是!首长!”
“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