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正摆着家宴,桌上的饭菜热气腾腾的。
那张紫檀木圆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热闹得好像屋顶都要被掀翻了。
“妈,您就给句准话呗!”沈兴业刚坐下没一会儿,又拿起那本翻译版的《奥秘》杂志摘要晃了晃,当成新奇的段子讲给全家人听,“您要是真的外星先驱,下次给我弄辆反重力跑车呗?我保证,绝对不在长安街上飞!”
他大哥沈兴邦,掌管着家族庞大的能源产业,听到这话,用筷子隔空点了他一下,说:“没大没小的,别拿这些没影的事儿跟妈开玩笑。”
“大哥,你这样就没意思啦。”沈兴业把摘要一收,夸张地抱怨起来,“这可不是我瞎编的,是全世界那些最聪明的人自己琢磨出来的!他们都快把咱们家写成神话发源地了。”
说着,他还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脸上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真的,妈,您就承认了吧,省得他们天天瞎猜,多累得慌啊。”
几个孙子孙女辈的年轻人也跟着瞎起哄。
“奶奶,我要是开反重力跑车,能带着同学一起吗?”
“奶奶,外星人吃米饭不?”
沈君兰被这群活宝逗得直乐,她给身边最小的孙女夹了一块挑好刺的鱼肉,动作不紧不慢的,透着岁月沉淀下来的优雅劲儿,说:“吃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她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就这么一句平常话,把大家那些不着边际的猜想,都给按回到这饭桌的烟火气里了。
沈兴业见母亲不上当,只好灰溜溜地低头扒饭。
沈兴邦倒是主动换了个话题,他一脸郑重地对着沈君兰汇报说:“妈,最近我们在塔里木盆地有个深层勘探项目,有大发现。本来预估储量一般的几个区块,往下深钻后,发现下面连着一个超大的油气藏。那地质结构特别奇怪,油气纯度高得吓人。初步估算,够咱们国家用五十年呢。几个老地质专家激动得三天都没合眼,直说这是地质学的奇迹。”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满是藏不住的自豪。
旁边负责新材料研发的三子沈兴国也赶紧接上话:“我们这边也是!有一种新型高温合金,之前卡在材料配比的最后一步,试了几百种方案都不行。上周,实验室一个新来的实习生打扫卫生,不小心碰倒了两个样品架,几种不相干的粉末混一块儿了。团队负责人本来要发火,结果拿去一检测,发现混合物的性能参数……居然就是我们一直想要的那个结果!现在整个项目组都把那实习生当成活锦鲤供着了!”
“哈哈哈哈!”沈兴业听了大笑起来,高高举起酒杯,“这叫啥?这就是气运!国运来了,想挡都挡不住!来来来,为了咱们家的福星,也为了国家的好运气,大家干一杯!”
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地举杯,水晶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沈君兰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儿子们意气风发的样子,看着孙辈们无忧无虑的模样。这种实实在在、热热乎乎的生活气息,是她在漫长岁月里最珍惜的安慰。她就喜欢这种感觉,作为这个家族的主心骨,安安静静地看着家族像大树一样,枝叶越来越繁茂,开花结果。
可就在大家举杯欢庆正热闹的时候,沈君兰的动作突然停了一下,特别短暂。她那只正要去端茶杯的手,在空中停了还不到十分之一秒。
对饭桌上其他人来说,这停顿几乎察觉不到。但在沈君兰的感觉里,那一刻整个世界都被放慢了无数倍。她的意识一下子穿透了王府的屋顶,又穿过了厚厚的大气层,到了冰冷死寂的近地轨道。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嗡——”宴会厅角落里,那台正放着戏曲助兴的液晶电视,屏幕猛地闪了一下,接着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画面一下子全变成了血红色,国家最高级别的紧急预警标识占满了整个屏幕,虽然没声音,却好像在大声咆哮着。
“……紧急播报,紧急播报。”一个男播报员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声音因为极度恐惧,又拼命忍着,都变了调,“十五分钟前,我国紫金山天文台第一次观测到一个不明高速天体,正快速朝着地球飞过来。经过全球好多国家的天文机构反复核实,这个天体是一颗直径估计超过十公里的近地小行星,代号叫‘天谴’。”
“根据最新算出来的轨道,这颗小行星已经进入了一定会撞击地球的轨道。”
“预计撞击时间……北京时间,二十七分钟后。”
“撞击点……确定是东经116度,北纬39度。”播报员的声音猛地抖了一下,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最后一句,“重复!撞击点就在我国首都!”
电视画面切换到一个模拟动画,一颗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巨大岩石,划破星空,直直地朝着地图上一个疯狂闪烁的红点撞过去。那个红点,就是他们脚下这片地方。
“……撞击会释放出相当于六十万亿吨tNt当量的能量,比希克苏鲁伯陨石释放的能量多一千倍以上。冲击波、热辐射,还有后续的‘核冬天’效应,会让全球生物都面临灭绝。”
“这不是演习。”
“重复,这不是演习……”
“哐当!”沈兴业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脸上刚才的红光一下子全没了,变得像死人一样惨白。
“开……开什么玩笑?今天又不是愚人节!”他嘴里嘟囔着,赶紧掏出手机,手指哆哆嗦嗦的,半天都解不开锁,放在耳边一听,听筒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忙音。
所有通讯,在这一刻全断了。
“大哥!你快想想办法啊!”沈兴业冲着沈兴邦大喊,声音里全是害怕得破音的感觉。
沈兴邦已经站起来了,脸色凝重得不行,正通过一条特殊的加密线路联系军方最高层。过了几秒,他垂头丧气地放下电话。
“没用。”他的声音干巴巴的,就像被砂纸磨过一样,“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了。他们说……没有任何办法能拦住这么大、这么快的目标。所有的反导系统,在它面前,连个笑话都算不上。”
绝望的情绪,像冰一样,瞬间把整个宴会厅都冻住了。
几个女眷忍不住发出了压抑很久的哭声。年轻的孩子们不太明白“生物灭绝”到底啥意思,但他们能感觉到大人们身上那种末日来临的恐惧,一个个吓得都不敢出声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一点预兆都没有啊?”
“完了……全完了……”
“爸,妈,我怕……”
整个世界都乱套了。城市陷入了彻底的瘫痪和混乱,哭喊声、警报声、撞车声混在一起,就像给文明敲响了丧钟。
在王府这个小地方,同样的绝望也在上演。这里虽说有权有势、有钱有智慧,可在真正的天灾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弱小、那么没用。
就在这一片混乱和哭声当中,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来了。
“吵什么。”是沈君兰。她连站起来都没有,还是稳稳地坐在自己位置上。刚刚她还给身边吓得直哆嗦的小孙女擦了擦眼角的泪。
所有人的动作一下子都僵住了,他们扭过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着这个家族的主心骨,这个不管遇到啥风浪都镇定自若的老人。
“妈!”沈兴邦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哭腔,“是陨石!那种能把世界毁灭的陨石!马上就要砸下来了!”
“我听见了。”沈君兰回答得平平淡淡,一点波澜都没有。
她抬起头,目光好像穿透了雕花的屋顶,穿透了满是恐慌的城市,穿透了越来越稀薄的大气层。
她看到了那颗拖着长长火焰尾巴,呼啸着冲过来的巨大岩石。直径十公里,质量超过万亿吨,带着的能量足够把地壳撕开个大口子。确实是个大麻烦。
她收回目光,然后做了一个让所有人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动作。她拿起公筷,从桌子中间那盘没怎么动过的清蒸鲈鱼上,夹起一小块最嫩的鱼腹肉,不紧不慢地放到自己碗里,然后对满屋子吓傻了的儿孙们说了一句:“吃饭。”
就在她说出这两个字的同时,远在地球引力范围边缘,那颗代号“天谴”的巨型陨石,还在高速往前冲。
可紧接着,它,还有它周围很大一片真空,连它因为扭曲光线产生的虚影,一下子全都“静止”了。不是速度变慢,是彻彻底底地停住了,就好像有人伸出一只无形的手,把宇宙这幅画捏住,然后给拧断了。
紧接着,这幅停在太空中的末日画面,连同“画框”,就这么从现实世界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它既没有飞到别的地方,也没有爆炸,更没有进入什么虫洞,就是没了,好像从来都没在这世上存在过一样。
全球好多天文台的监测屏幕上,那个代表着死神要来的巨大光点,在所有顶尖科学家的眼皮子底下,毫无预兆地……消失了。前一秒它还在屏幕上,各种数据都爆表,后一秒,它所在的那个位置,就变成了一片干干净净、正常得让人害怕的宇宙背景。
“目标丢失!目标丢失!”
“引力扰动没了!”
“上帝啊……它跑哪去了?!”
“难道是幻觉?”
“这不可能!这完全违反了物理学原理!它怎么能就这么没了呢!它到底去哪儿了!”
无数科学家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就在那颗陨石消失的这一刻,他们一直坚信的世界观,也跟着碎成了一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