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浸透骨髓,右脚踝肿得像发酵的面团,每吸一口气都带着泥水的腥臭。沈清弦瘫在河岸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感到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绝望。接应点暴露,周维明情况不明,自己伤痕累累,身处荒郊,追兵可能随时出现。手中这本厚重的《资本论》,此刻仿佛重若千钧,既是希望,也是催命符。
不能倒下!她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尖锐的疼痛让她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顾怀渊用命换来的线索,老刘可能付出的代价,还有那些隐藏在迷雾后的真相……她不能在这里放弃!
她挣扎着坐起,检查伤势。右脚踝严重扭伤,但骨头应该没事。她用撕下的布条紧紧缠绕固定,又找了一根粗树枝当拐杖。怀里的书用塑料布重新包裹,塞进外套内层,紧贴胸口。做完这一切,她已冷汗淋漓。
当前首要任务是离开这片区域,找到交通工具,前往东江市图书馆旧址。但身无分文,形象狼狈,还有伤,如何进城?
她观察四周。这条荒废的河沟位于城乡结合部,远处有零散的农房和公路。她需要帮助,但必须极度谨慎。周维明之前的培训闪过脑海:在暴露风险极高且无法信任任何人的情况下,利用公共基础设施和最小化接触是相对安全的选择。
她决定沿着河沟向下游走,寻找公交线路或长途汽车经过的站台。混入公共交通,是相对隐蔽的移动方式。
每一步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她专挑偏僻的小路和灌木丛穿行,避开可能有的监控。一小时后,她终于看到一条县级公路,远处有一个简陋的公交站牌。
站台空无一人。她躲在站牌后的杂草丛中,仔细观察。站牌上显示,有一趟城乡巴士会经过此地,终点站是东江市客运南站。南站距离老图书馆旧址有十几公里,但已是最近的选择。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每一辆经过的车辆都让她心惊肉跳。一个多小时后,一辆破旧的巴士摇摇晃晃地驶来。上车前,她将脸和手在泥水里又抹了抹,让形象更加不堪,然后低着头,混在几个同样提着编织袋、看似进城务工的村民后面,蹒跚着上了车。
投币箱旁,她哑着嗓子对司机说:“师傅,脚崴了,钱在包里不好拿,到南站补票行吗?”她刻意露出肿胀的脚踝和脏污的脸。司机皱皱眉,不耐烦地挥挥手:“后边坐着去!”
她缩在最后一排角落,拉低帽檐,假装睡觉,实则警惕地观察着车内和车外。巴士颠簸前行,车厢里弥漫着汗味和烟味。几次遇到临时检查点,警察上车巡视,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对方只是扫了一眼满车疲惫的乘客,便下了车。
下午三点,巴士终于抵达东江市客运南站。沈清弦随着人流下车,迅速隐入车站复杂的人流中。她在洗手间简单清理了脸上的污垢,换了件外套(背包里唯一干净的),但脚上的伤和身上的狼狈无法掩饰。
老图书馆旧址在城西,距离南站很远,打车风险极高。她决定乘坐地铁,虽然需要换乘,但监控密集、人流巨大,相对容易隐藏。
地铁车厢里,她靠在角落,低着头,忍受着周围乘客异样的目光和脚踝一阵阵的剧痛。她紧紧抱着怀里的书,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每一次到站开门,她都紧张地观察上下车的人群。
换乘时,她在通道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像是那个在回收站看守仓库的老刘!他正拿着手机,焦急地四处张望。沈清弦浑身一僵,立刻转身,逆着人流挤向另一个出口。心脏狂跳,他们竟然追到了市区!他们的追踪速度和组织能力太可怕了!
她不敢再坐地铁,从最近的出口离开,钻入地面错综复杂的老城区巷弄。依靠记忆和手机离线地图,她朝着老图书馆的方向艰难跋涉。脚伤、疲惫、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黄昏时分,她终于看到了那片熟悉的、爬满枯藤的苏式建筑群——东江市图书馆旧址。周围已经围起了拆迁的围挡,里面静悄悄的,仿佛被城市遗忘。
她按照指示,绕到建筑群后方,在一片荒草丛生的墙角,找到了那个锈迹斑斑的通风口栅栏。就是这里了。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着粗气,从包里摸出小手电。成败在此一举。她深吸一口气,按照约定,向幽深的管道内发出了信号:三短一长的手电光。
光束消失在黑暗中,周围一片死寂。几秒钟后,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管道深处,传来了回应:也是三短一长。
信号对上了!
沈清弦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但她知道,危机远未结束。她撬开松动的栅栏,拖着伤腿,艰难地钻进了黑暗、狭窄,充满未知的通风管道。身后,栅栏轻轻合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