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暖意,洒在喧嚣的街道上,车流如织,行人匆匆。沈清弦站在地铁站出口的阴影里,刺眼的光线让她眩晕,仿佛刚从漫长的极夜中归来,无法适应这过分鲜活的日常世界。身后地铁站内隐约传来的呵斥声和脚步声,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她紧绷的神经。她必须立刻离开。
57路公交车。
这个数字组合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是巧合吗?刚刚在广告屏上看到的摩斯密码信号——“三短两短”(5?)和“一长三短”(7?)——与眼前公交站牌上醒目的“57路”如此吻合!这绝不可能是偶然!这是周维明的人在用最隐蔽、最冒险的方式给她指路!
去哪里?57路公交车的终点站?还是某个特定的站点?信号没有给出更详细的信息。这意味着一场赌博。但她别无选择,每一个选择都通向未知的险境,而停留在原地,等于坐以待毙。
一辆57路公交车缓缓进站,发出沉闷的刹车声。车门打开,乘客上下。沈清弦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挣脱胸腔。她没有时间犹豫了。她压低帽檐,拉紧围巾,混在几个等车的老人身后,低着头,踏上了公交车。
投币,找了一个靠近后门、靠窗的单人座位迅速坐下,将身体缩在窗框的阴影里。车厢里弥漫着汗味、食物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引擎的轰鸣和报站声在耳边嗡嗡作响。她紧紧攥着口袋里那枚冰冷的“火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车厢内的每一个人,以及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每一个站点停靠,每一次车门开合,都让她的心提到嗓子眼。会不会有追踪者上车?会不会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等着她在某个站点自投罗网?周维明的人会在哪里接应?如何识别?
公交车驶离了繁华的市中心,进入了一片相对老旧、安静的城区。街道变窄,楼房低矮,行人也稀少起来。沈清弦的神经并未放松,反而更加紧绷。这种环境,既便于隐藏,也便于伏击。
她默默记着经过的站名和路线,试图找出规律,但毫无头绪。57路似乎是一条贯穿老城区、连接几个边缘地带的线路,沿途经过旧居民区、废弃的工厂区、甚至有一段靠近城郊的荒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车厢里的乘客越来越少。阳光开始西斜,在街道上投下长长的阴影。沈清弦的体力在极度紧张和伤痛的双重消耗下,再次逼近极限。她感到一阵阵眩晕,脚踝的剧痛如同持续的电流,冲击着她脆弱的意识。
就在她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公交车在一个名为“北山陵园”的终点站停了下来。司机熄了火,车厢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终点站到了,请下车。”司机头也不回地喊道。
北山陵园?57路的终点站竟然是一个公墓?
沈清弦的心沉了下去。这里地势偏僻,人烟稀少,到处都是墓碑和松柏,寂静得可怕。是这里吗?接应点在陵园里?这太诡异了。
她犹豫着下了车,公交车随即关上门,空驶着调头离开,留下她一个人站在空旷的站台上。傍晚的凉风吹过,带着松针和泥土的气息,让她打了个寒颤。陵园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幽深寂静,只有几声乌鸦的啼叫远远传来。
她站在门口,踌躇不前。进去?里面可能藏着接应的人,也可能藏着致命的陷阱。不进去?她无处可去。
最终,求生的本能和那一丝渺茫的希望驱使着她。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陵园。
陵园很大,依山而建,墓碑林立,小径蜿蜒。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石碑镀上了一层诡异的金色。她沿着主路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她警惕地观察着每一个角落,每一块墓碑后都可能藏有危险。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来到了陵园深处一个相对开阔的平台区域。这里墓碑较少,中央有一座看起来年代久远、样式古朴的八角亭。亭子周围种着几棵高大的松树。
亭子里似乎有人?
沈清弦停下脚步,屏住呼吸,躲在一块高大的墓碑后,仔细观察。亭子里背对着她坐着一个穿着深色风衣的人,看背影,像是个中年男人,一动不动,仿佛在沉思,又像是在等待。
是他吗?接应的人?
她不敢贸然上前。如何确认身份?周维明没有留下任何识别暗号。
就在她犹豫之际,那个风衣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转过身来。夕阳的光线勾勒出他的侧脸轮廓——一张完全陌生的、带着一丝疲惫和沧桑的脸。他的目光平静,直接看向了沈清弦藏身的方向,仿佛早已知道她的存在。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用手指轻轻敲了敲他身旁亭柱上的一个石刻浮雕。那浮雕的内容……赫然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鸽子!
鸽子! “白鸽”的象征!
沈清弦的心脏猛地一缩!是“白鸽”老人派来的人?还是……又一个利用这个符号的陷阱?
男人见她没有反应,又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物件,放在亭中的石桌上。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什么。
风险巨大,但她必须冒险。她深吸一口气,从墓碑后走了出来,一步步走向亭子,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走到亭子入口,她看清了石桌上的东西——那是一枚和她怀中几乎一模一样的青铜符牌!只是纹路略有不同。
男人看着她,眼神复杂,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星晷’归位,‘烛龙’已醒。‘摆渡人’在此等候多时了。”
摆渡人!守碑人留言中提到的最终接应者!
“你是谁?”沈清弦警惕地问,手依然按在藏着小刀的口袋上。
“我是带你离开这片沼泽的人。”男人平静地说,“‘白鸽’折翼前,留下了最后的指引。时间不多了,他们很快会找到这里。”
“去哪里?怎么相信你?”沈清弦追问。
男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她怀中的“火种”:“它需要最终的‘净化’,才能揭示真相。而‘净化’之地,在彼岸。我的任务,就是送你渡河。”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西沉的落日,语气凝重:“但渡河之路,九死一生。追兵不止一波,‘夜枭’只是明面上的爪子。水底下,还有更凶恶的东西在等着。你,准备好了吗?”
沈清弦看着男人深邃而平静的眼睛,又看了一眼手中沉寂的“火种”。一路的逃亡、牺牲、谜团,最终都指向了这个时刻。她没有退路。
“我准备好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
男人点了点头,收起石桌上的符牌,站起身:“跟我来。记住,从现在起,信任你的直觉,胜过信任我的话语。”
他转身,走向亭子后方一条通往山林深处的小径。
沈清弦最后看了一眼暮色中寂静的陵园,握紧“火种”,迈步跟上了那个自称“摆渡人”的神秘男子,走向更加深邃的未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