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月抬头笑盈盈的对着村长说了声“谢谢”,村长挥了挥手,看着临出门的林如月,叮嘱了下:“去吧,路上当心点。”
林如月点点头,“知道啦,村长,我下午就回来。”
她转身走出村委会,晨风吹在脸上,带着初秋的凉意。要想去县城,得先到镇上坐公交车,而到镇上去的这条路,全靠自己的十一路车(双脚被称为十一路),所以她的脚步迈得很快,要不然赶不回来。
来时坐着牛车不觉得累,还能晃晃悠悠的看看风景,这靠两条腿走路,林如月也有点儿喘气了,太阳已经升上天空了,她拿出手帕擦了擦汗。
镇子已经不远处,林如月加快了步伐,心里计划着,看来等赚了钱得买辆自行车,这全靠甩火腿太耽误事儿了。
到了公交车站,林如月查看好线路,准备好毛票,稍后休息了下,就看着如老黄牛一样的公交车慢慢滑行到站台。
车上人不多,林如月上车后选了个靠窗的位置,能吹到风。看着远去的小镇,心里对未来做着诸多计划。
这头的苟桂香家,大家忙乎一早上后,正吃着早饭。
苟桂香听到了母鸡“咯哒咯哒”的叫声,知道这是母鸡下蛋了,想着好几天没有收到蛋了,这下得赶紧抓紧时间去捡蛋。
放下碗就要去捡蛋,走到鸡窝看见鸡还在“咯哒咯哒”像是在邀功一般,告诉主人它下了一个蛋,而且是一个大的蛋,就如它的叫声一样“个儿大、人儿大”,意思是下了一个个儿大的蛋。
因为是从小养到大的鸡,鸡也不怕人,苟桂香伸手往鸡身下一摸,指尖预期的应是温热圆润的触感。
然而,触手所及,却是一片冰凉、滑腻!
那东西甚至在她指尖下微微一动!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猛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苟桂香像被火钳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魂飞魄散,头皮瞬间炸开。
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手脚并用地从低矮的鸡窝口往后猛退,屁股重重磕在地上,也浑然不觉疼。
“蛇!蛇!有蛇啊!” 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滚带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蹿起来,跌跌撞撞就往屋里冲,鞋子掉了一只都顾不上。那狼狈的模样,活像是后面有鬼在追。
跑到院心,她才敢回头,心惊胆战地指着鸡窝方向,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煞白如纸。
这时她才猛地想起,昨夜后半夜那场雨,哗啦啦下了好一阵。
肯定是那雨水,把昨晚在村医那里拿的雄黄粉,后来撒在鸡窝周围防蛇的雄黄粉给冲了个一干二净!这挨千刀的畜生,竟就趁着这个空子,又钻了进来!
屋里父子俩正就着咸菜喝玉米糊糊,碗刚端起来,就被窗外那声凄厉的尖叫惊得一哆嗦。健全把碗往桌上一墩,大鹏年轻,动作更快,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口。
只见苟桂香脚上只穿了一只鞋,手指着鸡窝方向,话都说不利索了:“窝、鸡窝里……有蛇!偷蛋的蛇!”
建全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脸色沉了下来。他二话不说,转身就抄起靠在墙角的铁锹,那铁锹头磨得锃亮,带着干农活留下的泥土痕迹。
大鹏也顺手拎起门后一根结实的木棍,父子俩对视一眼,默契地朝鸡窝包抄过去。
鸡窝那边,隐约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
建全示意儿子放轻脚步,他自己则紧握着铁锹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慢慢靠近鸡窝口,借着清晨斜射进去的光线,看清了里面的情形——一条小孩胳膊粗的菜花蛇,正盘踞在干草上,身子中间鼓鼓囊囊的,显然刚吞了鸡蛋,动作有些迟缓。
健全看准时机,出手如电,铁锹头猛地向下一切,精准地压住了蛇头后方的七寸。那蛇身立刻剧烈地扭动起来,粗壮的尾巴啪啪地抽打着地上的干草。
“大鹏!” 建全低吼一声。
大鹏立刻上前,手里的木棍毫不犹豫地重重砸在蛇身上。几下之后,那挣扎的力道渐渐弱了下去。
健全这才松开铁锹,示意大鹏用棍子把已经不再动弹的蛇从鸡窝里挑出来。那蛇软塌塌地挂在棍子上,被阳光一照,鳞片反射出冰冷的光。
健全提着铁锹,走到院子角落,挖了个深坑,面无表情地把蛇踢了进去,几下就用土埋得严严实实,还用脚在上面狠狠踩了踩。
大鹏把棍子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朝屋里喊:“妈,没事了!弄死了!”
苟桂香这才战战兢兢地从门后探出头,看着院子里新翻的泥土,长长舒了口气,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念叨:“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这挨千刀的,雄黄粉一冲掉就来了……” 她看着那被填平的坑,眼神里还带着后怕。
还好林如月发现了蛇的踪迹,带着隔壁王春梅提醒了他们,她还冤枉小石头偷蛋,真是不应该,如果父子俩不在家,这蛇要是把自己咬了,死硬了都没人知道。
苟桂香想了想,进屋拿了几个舍不得吃的鸡蛋,今天不但要给王春梅一家真心实意的道歉,还得感谢人家救了自己的命。
健全和儿子对视了一眼,猜到自家婆娘要干嘛,欣慰的笑了笑,父子俩坐下来,若无其事的喝着粥,不得不说男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确实要比女人好一些,大多数女人还是害怕蛇的。
林如月在摇摇晃晃中差点儿睡着,在快忍不住的时候,汽车终于到站了。
午后阳光有些晃眼,林如月从颠簸的公交车上跳下来,在县城的柏油路边站定。
眼前的景象与村庄的土路矮房截然不同。不算宽的街道两旁立着灰扑扑的二三层楼房,墙上还残留着斑驳的口号字迹。
偶尔有自行车打着铃铛驶过,带起些许尘土。
空气里混杂着煤烟、尘土和隐约的饭菜香。
她只略略站了片刻,目光扫过街对面挂着白底红字牌子的“红星供销社”,脚步却并未停留。
径直朝着记忆中国营书店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