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墨白的指令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也驱散了盘踞在众人心头的绝望阴霾。求生的本能与不屈的意志被彻底点燃,“烬”与“黎明”这台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
赤炎亲自带队,所有散布在黑沼山脉各处的烬火卫小队接到命令后,毫不犹豫地放弃经营已久的据点,如同百川归海,向着更为险恶的万毒泽方向集结。沿途,他们尽可能地破坏通道,设置简易陷阱,延缓可能存在的追兵。
万毒泽,位于黑沼山脉最深处,是一片连大多数毒虫妖兽都望而却步的绝地。这里终年笼罩着五彩斑斓的剧毒瘴气,地面是吞噬一切的泥沼,水下潜伏着能腐蚀灵力的毒涎鳄,空中飞舞着见血封喉的鬼面蚊,环境之恶劣,远超之前营地数倍。
但也正因如此,此地或能成为他们对抗法域境强者的唯一屏障——再强的领域,在如此混乱、剧毒的自然天威面前,也必将大打折扣。
石岩展现出他作为副首领的沉稳与干练。他亲自勘察地形,将有限的兵力布置在几处相对坚实、易守难攻的毒礁之上。
擅长土木符卡的成员被集中起来,依托毒礁构建防御工事和隐蔽的藏兵洞;精通毒术的则采集泽中毒物,淬炼箭矢,布置毒障;更多的人则在泥沼与瘴气中,利用天然环境,设下数不清的死亡陷阱——流沙坑、毒刺阵、瘴气喷口……力求将万毒泽变成一座巨大的死亡迷宫。
公输瑾和林风几乎住在了临时搭建的符卡工坊里,炉火日夜不息。所有库存的材料被清空,一张张“灵扰符”、“金刚符”、“爆炎符”如同流水般被绘制出来,尽管品质参差不齐,但数量惊人。林风在高压下,绘制低阶符卡的成功率竟大幅提升,笔触也愈发稳定。这些符卡被迅速分发到每一位烬火卫手中,成为他们对抗强敌的重要依仗。
影枭则如同真正的幽灵,身形彻底融入万毒泽的毒瘴与阴影之中。他凭借高超的隐匿技巧,一次次避开联军外围的巡逻队,将对方的兵力部署、推进速度,尤其是关于“血屠”厉万山那令人窒息的强大气息的动向,及时传回。
压力最大的,无疑是楚纪野。
他被安排在一处相对安静、由时墨白亲自布置了聚灵和静心阵法的毒礁洞窟中。洞窟内,他盘膝而坐,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周身气血如同沸腾的熔岩,暗金色的光芒在皮肤下剧烈涌动,时而凝聚,时而涣散。
兵主战血的苏醒,带来了磅礴的力量,但也带来了巨大的负担。这股源自上古的皇族血脉太过霸道桀骜,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不断冲击着他的经脉与识海,试图反客为主,将他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战斗机器。
“守住本心!记住你是谁!你要守护的是什么!”时墨白的声音如同洪钟,在他耳边响起,同时,一股温和而坚定的灵力混合着言灵之力,不断帮助他梳理、安抚那狂暴的气血。
楚纪野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汗如雨下。他的识海中,仿佛有无数金戈铁马的嘶鸣,有战场惨烈的咆哮,有一个充满威严的声音在诱惑他,放弃抵抗,拥抱这无上的力量,去征伐,去毁灭……
不!
他猛地想起暗无天日的战奴生涯,想起鞭挞与屈辱,更想起那只伸向他的、带着温暖与光明的手,想起那张总是带着淡然与智慧的脸庞,想起石屋中同伴们关切的眼神……
“我是楚纪野!我要守护我的同伴!我的路,由我自己来走!”他发出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咆哮,意志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钢,死死钉在识海中央,任凭那血脉之力如何冲击,岿然不动!
渐渐地,那狂暴的暗金色气血,似乎认可了这份坚韧不拔的意志,冲击开始减弱,并开始尝试着,以一种更有序的方式,与他自身的《百战魔躯》功法,与他坚定的信念,缓缓融合。
他周身的暗金光芒不再杂乱无章,而是如同呼吸般明灭起伏,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一股凝而不发、却令人心悸的惨烈兵戈之气,开始在他身上凝聚。
时墨白感受到楚纪野气息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知道,楚纪野正在迈出掌控战血最关键的一步。
然而,外界传来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联军先锋已抵达万毒泽外围,开始清理我们布置的陷阱,推进速度比预想的要快!”影枭带回的消息一次比一次紧急,“厉万山……他到了!就在联军大营之中,那股法域境的威压……隔着数十里都能清晰感觉到,如同血海悬天!”
万毒泽上空,那五彩斑斓的毒瘴似乎都受到了无形力量的压迫,变得凝滞起来。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慌,不可避免地在部分烬火卫心中蔓延。
赤炎站在最高的毒礁上,望着泽外隐约可见的联军旗帜,赤发在带着腥味的风中狂舞,他猛地拔出腰间战刀,指向天空,声如雷霆:
“兄弟们!怕个鸟!人死卵朝天!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老子们从当奴隶那天起,命就是捡来的!今天,就算死,也要崩掉他们满嘴牙!让那些高高在上的杂碎知道,咱们这些他们眼中的蝼蚁,也不是好惹的!”
“战!战!战!”烬火卫们被首领的豪情感染,压下心中的恐惧,发出震天的怒吼,战意冲天而起,竟暂时冲淡了那法域威压带来的窒息感。
时墨白也走出了洞窟,与赤炎并肩而立。他手中握着那枚赤焰蛟龙符残卡,眼神平静地望向联军大营的方向。
他能感觉到,一道充满贪婪、暴虐与毁灭意志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毒瘴与距离,牢牢锁定了他……和他身后的洞窟。
厉万山,已经注意到他们了。
决战,一触即发。
洞窟内,楚纪野猛然睁开双眼,眸中暗金光芒一闪而逝,他缓缓握紧拳头,一股远比之前凝练、掌控由心的力量在拳间流转。
兵主战血,初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