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风号沿着黑水河平稳航行,将身后的杀戮与混乱远远抛开。夜色渐深,河风带着水汽,吹拂在甲板上,带来一丝凉意。
船主姓王,是个精明的中年人,亲自为时墨白和楚纪野安排了一间宽敞的舱室,并送来了干净的衣物和热腾腾的食物。他对时墨白恭敬有加,对沉默卧在角落、气息内敛的楚纪野更是敬畏莫名,不敢有丝毫怠慢。
陈管事和那名护卫也被妥善安置。经历连番劫难,此刻难得的安宁显得弥足珍贵。
时墨白换上衣衫,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黑沉沉的河面与远处零星灯火,心中却无半分松懈。他取出那枚得自尸鬼道修士的漆黑玉简,再次以精神力探查。地图清晰,指向黑水河下游一处名为“乱石滩”的偏僻河岸,那里距离流云城尚有数十里,确实是一条隐秘路径。
“这尸鬼道修士,似乎真的只是想做交易……”时墨白沉吟。对方目的明确,交易完成即刻离去,并未节外生枝。但这反而让他更加警惕,这种人物,所图必定不小,一滴龙狼精血,将来会引发何种风波,犹未可知。
楚纪野趴在柔软的地毯上,闭目调息。《九转化龙诀》缓缓运转,不断巩固着他初成的龙狼血脉,修复着暗伤,那滴心头精血的亏空,非一日之功可以弥补。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对力量的掌控日益精熟,外放的气息几乎与普通猛兽无异,除非修为远超于他且刻意探查,否则难以窥破虚实。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顺风号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流云城。
流云城倚黑水河而建,城墙高耸,以巨大的青黑色岩石垒砌,饱经风霜,透着岁月的沧桑。码头上桅杆如林,船只往来如织,人声鼎沸,远比清风镇繁华数倍。空气中弥漫着河水、货物、以及无数符卡灵光混合的复杂气息。
时墨白与楚纪野随着人流走下舷梯。陈管事紧紧跟随,他需要尽快联系金蟾商会在流云城的据点,汇报情况,同时也想紧紧抱住时墨白这条大腿。
一踏入流云城,一股无形的压力便笼罩而下。并非针对某人,而是这座城池本身自带的气场。城墙上、主要街道的牌坊上,乃至一些显眼建筑的屋顶,都铭刻着繁复的符阵纹路,隐隐散发着灵力波动,显然有着强大的防御与监控体系。
“流云城乃天衍宗直属管辖的重镇之一,规矩森严,严禁私斗,违者重处。”陈管事低声提醒道,这也是他选择来这里的原因,相对安全。
时墨白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熙攘的人群。符卡师、商人、冒险者、普通百姓……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他能感觉到,不少或明或暗的目光落在他们这一行身上,尤其是气息独特的楚纪野,尽管他已尽力收敛,但那远超寻常狼类的体型和隐隐透出的灵性,依旧引人注目。
他们沿着青石板铺就的主干道前行,准备先找一处落脚之地。
然而,刚走出不到两条街,前方一阵骚动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只见一群穿着统一青色劲装、胸口绣着云纹图案的年轻修士,正围住一个摆摊售卖符材的老者,语气倨傲,推推搡搡。
“老东西,识相点!你这摊位的‘地火石’我们云家全要了,按这个价!”为首一个面容骄纵的青年,指着地上几块品相不错的暗红色矿石,扔下几块品相低劣的灵晶,价格压得极低。
“这……这位公子,这地火石是小老儿冒着性命危险从火山边缘采来,这个价格,连本钱都不够啊……”老者苦苦哀求,满脸愁苦。
“哼!在这流云城,我云家看上的东西,给你钱是给你面子!再啰嗦,信不信我让你这摊子都摆不下去!”那云家青年冷哼一声,抬脚就要去踢翻老者的摊位。
周围路人纷纷侧目,却无人敢上前阻拦。云家,乃是流云城三大修真家族之一,势力盘根错节,与天衍宗内某些人物也关系密切,寻常人根本得罪不起。
时墨白眉头微蹙。他并非喜好管闲事之人,但这云家子弟的行径,着实令人不齿。而且,他初来乍到,也需要对本地势力有所了解。
就在那云家青年的脚即将踢中摊位时,一道暗银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挡在了老者身前。
是楚纪野。他甚至没有看那云家青年,只是低头嗅了嗅摊位上的地火石,银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情绪。
那云家青年一脚踢在楚纪野如同钢铁般坚硬的前腿上,非但没能撼动分毫,反而自己被震得踉跄后退,脚踝传来一阵剧痛。
“哪来的畜生!敢挡小爷的路?!”青年又惊又怒,抬头对上楚纪野那双平静却深邃的银瞳,心中没来由地一寒,但仗着家族势力,依旧色厉内荏地骂道。
他身后的几名云家子弟也纷纷围了上来,手按在了符卡袋上,神色不善。
“这位朋友,你的价,给低了。”时墨白走上前,声音平静,将几块品质上乘的灵晶放在老者摊位上,“这些地火石,我按市价买了。”
老者一愣,看着那足以买下他所有地火石还有富余的灵晶,连忙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那云家青年见时墨白面生,衣着普通(换上的只是寻常衣物),身边只跟着一头体型大些的狼兽和一个看起来像是管事的老仆,气焰再次嚣张起来:“哪里来的野小子,也敢管我云家的事?识相的赶紧滚开,把这头畜生留下给小爷赔罪!”
他话音未落,楚纪野银瞳中金芒微闪,一股凝练如实质的冰冷杀意瞬间锁定了他!那杀意并非铺天盖地,却如同针尖般直刺神魂,让那青年瞬间如坠冰窖,脸色煞白,后面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身后的那些子弟更是噤若寒蝉,连符卡都不敢取出。
时墨白淡淡地瞥了那青年一眼,并未多言,对老者点了点头,便带着楚纪野和陈管事转身离去。
直到他们走远,那股恐怖的杀意才如潮水般退去。云家青年瘫软在地,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后背,眼中充满了后怕与怨毒。
“查!给我查清楚那小子什么来路!还有那头畜生……我定要剥了它的皮!”他咬牙切齿地对手下吼道。
一场小小的冲突,看似平息,却在暗处激起了涟漪。
时墨白并不知道,他们刚刚抵达流云城,便已不经意间,得罪了此地的一个地头蛇。
而与此同时,在流云城最高处,一座可以俯瞰全城的阁楼内,一名身着天衍宗内门弟子服饰、气质清冷的女子,正透过水晶窗,遥望着时墨白和楚纪野离去的方向,秀眉微蹙。
“能轻易震慑云家那个纨绔……那少年看似平凡,身边那狼兽却颇为神异……他们,就是师叔传讯中提到的人么?”
她指尖一枚传讯玉符微微闪烁,其上赫然有一个淡淡的“衍”字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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