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石疙瘩村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晨雾中。
一阵清脆的铜铃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村子的宁静。
四名身着执事堂制服的修士,骑乘着神骏的踏风驹,出现在了村口。
为首之人,正是昨日那位面容方正的女执事。
早有村民注意到动静,聚拢过来张望。
女执事勒住缰绳,目光扫过渐渐围拢过来的村民,声音清朗,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清晰地传遍整个村落:
“石疙瘩村村民听令!”
“经执事堂决议,即日起,由赵华章接任石疙瘩村村长一职,总领村务,守土安民!”
她身旁的随从修士适时地展开一卷盖有执事堂朱红大印的任命文书,高声宣读起来。
文书内容简明扼要,正式确认了赵华章的村长身份,并赋予其相应的权责。
宣读完毕,女执事翻身下马,走到早已等候在院门口的赵华章面前,双手将文书递过,微微颔首:“赵村长,恭喜。今后石疙瘩村,就托付给您了。”
赵华章今日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深蓝色劲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她神色肃穆,双手接过那卷沉甸甸的任命文书,声音沉稳有力:“赵华章,领命。必不负执事堂与村民所托。”
这一刻,所有围观村民的目光,或明或暗,都牢牢地聚焦在赵华章和她手中那卷明黄文书之上。
羡慕、好奇、妒忌、审视、期盼……种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人群中无声地流淌、交织。
人群边缘,几个相熟的村民忍不住凑在一起,压低声音议论起来。
“果然还是落到了她的头上。前几日看那王管家的主家大兴土木,我还以为是那位要来当这个村长呢。”一个瘦高个咂咂嘴道。
旁边一个矮胖妇人接话:“谁说不是呢。可昨天晌午,你没见着?那些建房子的工匠,收拾家伙走得干干净净,连个看守的人都没留。估计是知道没戏,主家自己识趣走了。”
另一个老者捋着胡须,眼中带着几分精明:“执事堂亲自任命,总归是有道理的。赵家主是咱村唯一的练气后期,赵家又有三个中期,这实力,别人比不了。”
“话是这么说…”一个面相略显刻薄的男人撇撇嘴,“但让个女人家当村长,总感觉…少了点气势。”
她身旁的妇人却反驳道:“你懂什么!我怎么看赵家主…不,赵村长,越来越有威严了。你看她那眼神,稳当!我看是个能担事的,比周大锤那光会盘剥的强!”
这些议论声细碎,说话的人自以为离得远,赵华章听不见,却不知她神识过人,这些话语一字不落地飘入了她的耳中。
不过,她面色如常,恍若未闻。
而靠近院门的一些村民,则已经满脸堆笑,高声贺喜: “赵家主,恭喜恭喜呀!”
“赵村长,以后可要多多照应啊!”
女执事又嘱咐了几句注意匪修的事,并未久留,完成任命程序后,便与随从策马离去,留下兀自议论纷纷的村民。
赵华章手持任命文书,转身面向众多村民。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并没有立刻发表什么慷慨激昂的就职演说,只是微微提高了声音,清晰地说道:
“诸位乡亲,我赵华章既受此任,自当尽心竭力。眼下最紧要的,是即将到来的灵稻收割,各家各户需提前做好准备。此外,村外近来不太平,有匪修流窜,虽说专袭练气后期修士,但是大家平日进出,务必结伴而行,提高警惕。”
她言语朴实,直接点明当前村民最关心的两件大事,收成与安全,没有半分虚言。
这番话落在地上,砸出了实响。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不少人脸上露出了思索和认同的神色。
“明日早晨,我会在村中祠堂前的空地,与大家详谈村务安排。现在,都先散了吧,各忙各的去。”
村民们闻言,互相看了看,这才三三两两地散去,但关于新村长的话题,显然才刚刚开始。
待人群散尽,赵华章回到院中,轻轻摩挲着手中的任命文书。
原本她想当村长,也不过是为了那五百亩地的收成,如今这任命真到了自己身上,莫名感到了一股责任感。
今日赵家众人为等候执事堂来人,皆闭门不出,趁此间隙翻阅那几本村务册簿。
石疙瘩村现登记人口一千三百七十人,其中修士四百七十八人,凡人及未测灵根的孩童共八百九十二人。
修士中仅有一名练气后期,十八名练气中期,赵家占了三席,余下十五席皆为他姓,其余均为练气初期。
如此格局,赵家可谓独占鳌头。
灵田共计两千四百五十三亩,册载每亩需上缴三十斤灵米,而非周家先前声称的四十斤。
其中有五百亩乃玄天宗名下,由赵家代为管辖。
若按亩产百斤核算,此田可收五万斤灵米,即便依三十斤纳贡,仍能余下三万五千斤。
倘若全由赵家自耕,每年可得三万五千斤灵米,折合灵石约三百五十块。
自然,赵家无力独耕,若转佃他人,少说也能进账一两百灵石。
这笔收益并非村长俸禄,首要用于村落维护,结余方归村长所得。
赵望河愤然拍案:“娘!周大锤那厮竟借职务之便,每亩多吞我们十斤灵田粮!”
众人闻此言皆面沉如水。
赵家五十五亩地,若仍由周大锤执掌,便平白多缴五百斤灵米,折合五块灵石。
须知今年赵家全族下矿五次,统共才赚得这个数。
然而赵望夏紧接着算了一笔账:“每亩多收十斤,两千多亩便是两万余斤,折合两百多块灵石。”
满堂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吞咽声。
旁人贪墨自家灵石固然令人愤慨,可若自己坐上这位子呢?
这简直是唾手可得的财富。
赵望春低声提醒:“娘,听说三岔子村也是这般惯例……”
赵华章垂眸,目光落在摊开的册簿那清晰的“三十斤”字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