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为何每个朝代都有游牧民族入侵中原?”
这个问题内涵深远。
纵观历史,几乎每个朝代都与外族发生战争,而中原大多时候处于被动防御的一方。
朱高煌略作思索,回答道:
“因为游牧民族与中原百姓不同。
他们不事农耕,以畜牧为生,无力抵御天灾人祸。”
“一旦碰到天灾之年,部落里收成大减,食物不够,他们就会到中原来抢夺,好让族人熬过冬天。”
“若是当时的中原王朝强大,那还好办,游牧民族会有所顾忌,抢到一些食物就会退走。”
“可如果王朝衰弱,他们就不只是抢食物,有时甚至会攻占边疆城池,奴役汉人。”
曌儿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个问题。
“那要怎么样才能彻底解决游牧民族 * 扰边疆的问题呢?”
朱高煌说:“游牧民族的问题从来没有真正解决。
他们不像我们有固定的住处,经常迁移,中原军队常常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但爹爹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只要他们还活着,边疆就不会真正安宁。”
“自从你爷爷登基,已经北伐两次,都是因为北元残部 * 扰边境,在大同城下打草谷,截杀大明使臣等等。”
“这些人天生反骨,现在大明强盛,他们暂时臣服,但只要大明稍显弱势,他们就会背叛,反咬一口。”
如今的曌儿已经成熟了不少,但三观还未完全成形。
因此朱高煌有意地给她灌输一些自己的想法。
曌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看书去了。
距离万国大典和册封大典越来越近,有些打算参加的人已经提前抵达应天城。
一些藩王也提前到了。
应天城外,两辆马车前一后驶来,一辆奢华,一辆朴素,后面还跟着一辆板车,载着一个大箱子。
前面那辆是岷王朱楩的,后面那辆则是汪三金的,周仓也在里面。
自从上次在云南周仓透露消息给汪三金,两人关系亲近了不少,这段时间合作了好几回。
尤其周仓还靠着岷王朱楩,汪三金更不敢得罪他,在合作中也多有让步。
汪曼青拉开窗帘,探头望向越来越近的应天城,思绪飘远。
那天回家后,她一直被汪三金关在家里,说是外面不安全。
等到终于能出门,朱高煌一行人早已离开。
汪曼青心里又气又急。
处理完沐王府的事务后,朱高煌竟再次离开了。
所幸汪三金也正打算前往应天拜访燕王。
汪曼青执意要一同前去,盼着能在应天遇见朱高煌。
汪三金拗不过她,只好带着她一起上路。
眼看离应天城越来越近,汪三金忍不住向周仓问道:“周兄,眼看就要到应天了,不知你和岷王何时去见燕王殿下?”
这段时间,汪三金已在周仓身上花费了不少银两,连周仓预备献给燕王的贺礼中,也有不少是他出的钱。
商人重利,汪三金投出去的银子自然期待回报。
他如此殷勤款待周仓,就是为了一睹燕王风采,除了表达感激,更希望能攀上这条大船。
燕王如神人一般,独自击溃部落联盟三十万大军,此事已传遍大明。
别处或许有人不信,但云南人却深信不疑——尤其是汪三金特意托关系问过一名当时在城楼值守的士兵,证实了此事。
如今的云南已非昔日。
燕王歼灭三十万敌军,令各部族元气大伤,朝廷顺利将官员派驻各部,并占据主导地位。
汪三金能将生意做到今日规模,自然眼光长远。
有汉人官员引领,各族与汉人之间的联系必将日益紧密,贸易、交通、通婚将接踵而至。
他的生意本靠汉人与部落之间缺乏直接往来、需经他中转维持,如今此势一去,生意必遭重创。
因此,他必须另寻出路。
而周仓不过是狐假虎威之人,莫说见燕王,就连在岷王面前也说不上话。
他不过是送了一份厚礼,被朱楩带出来见见世面罢了,哪里能给汪三金什么确切消息。
“汪兄,此事急不得,”
周仓神色严肃,说得煞有介事,“燕王殿下乃神仙一般的人物,岂是轻易能见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可别因一时急切惹燕王不快,到时候得不偿失啊。”
他这番话让汪三金也不由得正色起来,拱手称是。
“是我冒昧了,那周兄我到了应天城之后该做什么?”
周仓捋了捋胡须,思索片刻后说道:
“我虽不是头一回来应天,却也久未至此,对城中近况所知有限。”
“应天非云南可比,此处权贵云集,一块砖落下,十人中九个是显贵。
你我行事切莫大意,还需先将应天城的深浅摸清,再谋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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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更,万国大典与册封大典日渐临近。
即便为了方便建文旧部,应天城门的盘查宽松许多,
但必要的查验仍在继续。
应天城外,朱楩与汪三金三人皆下了马车。
朱楩将腰牌递予守城卫士,
目光却飘向那个囚在狗笼中的人。
这般景象倒颇新奇。
卫士验过朱楩腰牌后恭敬奉还,
行一军礼,摆手相请:
“王爷请入城。”
朱楩将腰牌系回腰间,揽过守城卫士肩头,
指向那狗笼问道:
“兄弟,那笼中关的是何人?”
卫士讪讪一笑:
“王爷折煞小人了。
那是皇孙殿下亲自押来的人,小的也不知其身份,想来应当不是寻常人物。”
朱楩若有所思,拍了拍卫士肩膀,步入皇城。
至此一行人便要分别。
朱楩既到应天,自然不能落脚寻常客栈。
虽就藩后旧日王府已不存,
仍可入住鸿胪寺辖下的国宾馆。
汪三金三人却无此资格,
只得自寻客栈安顿。
安置妥当后,
周仓寻到汪三金:
“汪兄,时日紧迫,你我分头打探消息,晚间再至此地会合。”
汪三金欣然应允。
汪曼青更是迫不及待。
父女二人来到应天城最繁华的街市。
应天身为大明皇都,其繁华远非云南可比。
往来行人皆着锦衣华服,
摊贩栉比鳞次,几无隙地。
汪三金欲探听消息,汪曼青则要寻人。
两人分头行事,约好稍后在客栈碰面。
汪三金靠着能言善道,很快便和周围人搭上了话。
汪曼青则逢人就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朱高煌的?
只是朱高煌的名字从未对外公开。
应天城的百姓无从知晓,自然没人能回答汪曼青。
连问数人,皆无结果。
汪曼青这般明目张胆直呼燕王名讳,
早已引起常驻应天街头的锦衣卫注意。
还未等他们上前盘问,
一队快马便疾驰而来。
“闪开!锦衣卫指挥使在此,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马上有人高声呼喝,命街上行人让道。
可马速太快,街上行人众多,
短时间内如何能尽数避让?
快马掠过,沿途摊贩被撞得人仰马翻。
汪曼青也被马匹擦到,摔倒在地。
小贩们听闻是锦衣卫指挥使,心知惹不起,
即便瓜果蔬菜洒落一地,被马蹄践踏也不敢作声。
但汪曼青性子刚烈,
自幼被汪三金捧在手心,哪受过这般委屈,
当即怒斥:“你们什么人?没长眼睛吗?”
这一骂便惹出了祸事。
骑马众人立即勒停坐骑,
调转马头。
一名身着飞鱼服的千户跃下马背,
沉着脸来到汪曼青面前,一手按着绣春刀柄,一手叉腰。
“方才可是你在喧哗?”
汪曼青久居云南,不识飞鱼服意味什么,
但对方嚣张态度激起她的反叛之心,
叉腰昂首道:
“正是!街上这许多人,你们纵马疾驰,摊贩货物被搅得七零八落,就想一走了之?”
千户露出玩味的笑容:
“你有何证据说我们撞翻了摊子?”
汪曼青瞪大眼睛,这问的什么糊涂话。
“这还要证据?满街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还需什么证据?”
千户脸上戏谑之色愈浓:
“那你倒是说说,谁看见了?”
汪曼青见他抵赖,气得随手拽过一个男人。
“你说,你刚才是不是看见了?”
这人一直站在旁边,肯定目睹了全过程。
只要他肯作证,对方绝对没法狡辩。
汪曼青信心十足,谁知那人却连连摆手,慌张道:“大人……大人我什么都没看见,不关我的事。”
这也难怪他不敢说真话。
他不过是个普通百姓,而对方是锦衣卫。
今天当众指认锦衣卫,明天说不定就被丢进昭狱了。
千户摊了摊手,语气轻佻:“你看,人家说什么都没看见。
你要是拿不出证据,就乖乖跟我们走一趟吧。
污蔑朝廷命官,可不是小罪。”
光天化日之下,这千户竟颠倒黑白。
汪曼青气得直跺脚,还想再拉别人作证,可目光扫过之处,围观者纷纷后退低头,无人敢出声。
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着牙怒视千户。
“你们仗势欺人,他们当然不敢说真话!”
千户冷冷一笑,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少废话,跟我们回昭狱,到那儿有你说话的份。”
汪曼青立刻挣扎起来:“放开我!我不去!我要报官!”
她嗓音本就尖,一急之下更是高声呼喊,连远处都听得清楚。
汪三金正和路人聊得兴起,忽然听见女儿的呼救,急忙拨开人群冲了过来。
他一把抱住千户的胳膊,赔笑道:“官爷、官爷,小女不懂事,得罪了您,我给您赔不是。”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进千户手中。
“一点心意,请您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