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月余跋涉,穿越了混乱的关中、渡过了波涛汹涌的黄河,刘隆一行人马终于踏上了河北的土地。冀州,此时名义上在袁绍的统治之下,但常山郡地处西北,与并州、幽州接壤,势力交错,气氛明显比中原地区更为紧张。沿途所见,村落多有荒废,田地抛荒,流民不绝于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这一日,车队抵达了常山郡治所真定县。城郭不算雄伟,但城墙高大坚固,守军戒备森严,盘查往来行人极为严格。刘隆令车队在城外寻了一处不起眼的客栈住下,派出精干人手分头打探消息。
李平亲自带着两名熟悉河北情况的护卫,扮作行商,入城探听。刘隆则在客栈房中,摊开地图,眉头微锁,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河北局势,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袁绍与公孙瓒在界桥一带陈兵数十万,大战一触即发,整个冀州北部都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下。
傍晚时分,李平匆匆返回,脸色凝重。屏退左右后,他低声道:“主公,打听到了。赵云赵子龙,确是真定人士,在当地素有侠名,武艺高强,为人忠义。但是……”他顿了顿,“约莫一年前,幽州公孙瓒率白马义从巡边至常山,听闻赵云勇名,亲自登门拜访,以‘共讨国贼、匡扶汉室’为名,极力相邀。赵云感其诚意,加之欲寻明主建功立业,已随公孙瓒前往幽州了!”
果然如此!刘隆心中暗叹,历史的惯性依然强大。他追问道:“可知其在公孙瓒军中任何职?近况如何?”
李平摇头:“详情不知。只知其在公孙瓒麾下,似乎并未得到十分重用。公孙瓒麾下多为幽州旧部,赵云乃外来之将,且性情刚直,听闻……并非十分得意。如今公孙瓒与袁绍在界桥对峙,赵云想必也在军中。”
刘隆站起身,在房中踱步。情况比预想的要棘手。赵云已经投了公孙瓒,而且身处即将爆发大战的两军阵前。公孙瓒此人,刚愎自用,猜忌心重,绝非明主,历史上赵云最终离开他也是因为不得志。但此刻,赵云毕竟在其麾下,自己贸然前去接触,风险极大。
“幽州……界桥……”刘隆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幽州与冀州交界处,“公孙瓒大营必在附近。两军对垒,戒备何等森严,我们如何能见到子龙?即便见到,又如何能说动他弃公孙瓒而投我?”
李平沉吟道:“主公,幽州乃公孙瓒腹地,我军深入,无异于龙潭虎穴。况且两军阵前,稍有差池,便会被当作细作,万劫不复。是否……暂且放弃,转道去颍川或谯郡?待日后局势有变,再图之?”
“不。”刘隆断然摇头,目光坚定,“子龙乃忠义无双的良将,岂可因难而退?此时他未得重用,心中必有郁结,正是说动他的良机。若待他日后名满天下,或另投明主,我等再想招揽,难如登天!风险虽大,但值得一搏!”
他走到窗边,望着北方阴沉的天际,仿佛能感受到那里弥漫的肃杀之气。“况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也想亲眼看看,这河北双雄,究竟是何等人物,这场决定北方霸主的大战,又是何等光景!”
李平见主公心意已决,知再劝无用,便道:“既然如此,需周密计划。我军人数不宜过多,目标太大。需精选人手,伪装身份,并设法弄到通关符传。”
“嗯。”刘隆点头,“护卫中挑选五名最机警悍勇的,你我,再加一名熟悉幽州地形的向导,八人足矣。其余人等,由一名队率带领,押运货物,继续东行,至冀州、青州交界处等候,亦可沿途打探郭嘉、太史慈等人的消息。”
“伪装身份……可扮作前往幽州贩马的并州商人。河北战事将起,马匹紧缺,此身份不易惹人怀疑。符传之事,交由属下设法。”李平迅速思考着方案。
“好!就依此计。”刘隆拍板,“尽快准备,三日后出发。此次潜入,非为厮杀,重在隐秘与机智。若能见到子龙,当以诚相待,陈说利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事不可为,亦不可强求,全身而退为上。”
“诺!”李平领命,立刻下去安排。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刘隆、李平,以及精挑细选出的五名护卫(皆是“中垒营”中百里挑一的好手,不仅武艺高强,更兼机变、沉稳),还有一名重金聘来的可靠向导,一行八人,脱下商贾服饰,换上更适合长途跋涉和应对盘查的劲装皮甲,佩上腰刀劲弩,马匹也换成了更为矫健的幽州马。他们伪装成一队前往幽州“送信”并顺带探听马市的并州军吏,持有花大价钱弄来的、几可乱真的并州某郡尉府符传。大部队则按计划继续东行。
临行前,刘隆将一封密信交给留下的队率,嘱咐道:“若我等两月内未有消息传回,你等不必等候,即刻返回汉中,将此信交与王翦将军。信中自有安排。” 这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小队悄然离开真定,向北进入茫茫太行山径。山路崎岖,人烟稀少,但关卡哨所却明显增多,盘查严厉。幸得向导熟悉小路,多次有惊无险地避开大队兵马和严密关隘。
越往北走,战争的气氛越发浓烈。废弃的村寨随处可见,偶尔能遇到小股溃兵或逃难的百姓,从他们口中得知,界桥前线局势极度紧张,小规模冲突不断。袁绍军势大,步步紧逼,公孙瓒依仗白马义从和地利苦苦支撑。
这一日,小队终于穿过太行山余脉,进入了幽州地界。眼前是一片相对开阔的丘陵地带,但空气中已能闻到隐隐的血腥味和烽烟气息。根据向导判断,此地距离界桥主战场已不足百里。
“主公,前面就是易县地界,已是公孙瓒控制的区域。再往前,盘查会更严,需格外小心。”向导提醒道。
刘隆勒住马,极目远眺,只见远山逶迤,天地苍茫,前路吉凶未卜。他深吸一口气,对众人沉声道:“诸位,前方便是龙潭虎穴。记住,我等此行,只为寻访赵云将军,非是厮杀。遇事沉着,见机行事。若能功成,他日必不负今日冒险之功!”
“愿随主公(公子),万死不辞!” 众人压低声音,齐声应道,眼神坚定。
刘隆点点头,一夹马腹:“走!”
八骑快马,扬起尘土,向着那片杀机四伏的战场边缘,义无反顾地驰去。常山的迷雾已然散开,但更深的幽州迷雾和战争的硝烟,正等待着他们。寻找赵云的旅程,从这一刻起,才真正进入了最危险、也最关键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