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望仙山的山脊时，竹院的牵牛花刚舒展开淡紫色的花瓣。
晚晚坐在石凳上梳理长发，乌发垂到腰际，发尾沾着细碎的晨露，手里那把刻着桃花纹的木梳，是林砚去年从镇上特意为她挑的——15岁的少女已褪去儿时的稚气，身形窈窕。
眉眼间染着几分青涩的清秀，连抬手梳理头发的动作，都多了几分少女的温婉。
“晚晚，今日该去宗门练剑了。”
院门外传来剑鞘擦过竹篱笆的轻响，晚晚抬头，笑着朝门口望去：“师傅！”
可话音刚落，苏清漪的脚步却骤然顿住，原本温和的眼神瞬间冷厉下来，右手下意识按在腰间的凝霜剑上，指尖飞快凝聚起淡青色的灵力，空气里顿时漫开一丝剑拔弩张的气息。
她的目光，正落在石凳另一侧的红凝身上。
红凝穿着一身浅青色布衣，长发用木簪束在脑后，手里端着半杯冷掉的灵茶。
见苏清漪看来，只是平静地抬了抬头，没有躲闪，却也没主动开口——她知道，青云宗长老对魔族的警惕，不是三言两语能化解的。
“魔族之人，为何会在此处？”苏清漪的声音带着长老的威严，灵力在指尖流转，几乎要凝成剑气，“林砚，你可知私藏魔族，是青云宗大忌？”
“苏仙子！手下留情！”
林砚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快步挡在红凝身前，双手微微张开，姿态带着明显的保护意味，却又刻意保持着恭敬的距离。
他额角沁出细汗，眼神恳切地看着苏清漪，语气急切却不失条理：“红姑娘没有恶意，她只是……只是担心我们在枫树林遇袭，特意从魔域赶来看看。她从未对我们出过手，反而还送了晚晚避毒珠，防备影阁的毒术。”
红凝在他身后轻轻攥了攥衣角，没有说话，却悄悄收敛了周身的魔气——她不想让林砚为难，也不想与苏清漪起冲突。
“师傅！”晚晚也快步走过来，伸手拉住苏清漪的袖子，指尖轻轻攥着，语气带着少女的恳切，却不再是儿时的撒娇，反而条理清晰。
“真的不怪红姐姐，上次我们从枫树林回来，红姐姐听说我们遇险，连夜从魔域赶过来，就是怕我们再遇到影阁的人。她要是想害我们，根本不会等到现在，更不会坐在这里喝茶。”
她说着，从储物袋里掏出那颗淡蓝色的避毒珠，珠子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映得她的指尖也微微发亮：“您看，这就是红姐姐送我的避毒珠，红姐姐说，影阁的人喜欢用毒，让我带着防身。”
苏清漪的目光落在避毒珠上，指尖的灵力松动了几分。
她认识这种珠子——是魔域特有的避毒法器，寻常魔族根本舍不得送人，红凝能将它送给晚晚，倒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
可她还是放不下心，毕竟魔族与人类的恩怨，不是一件法器就能化解的。
“苏长老若是不放心，”红凝这时从林砚身后走出来，神色依旧平静，目光直视苏清漪，没有丝毫躲闪，语气坦诚得近乎坦荡。
“可以在我身上设下‘锁魔阵’。这阵法能暂时封印我的魔气，若是我有半分异动，阵法就会触发，不仅会限制我的行动，还能立刻向您传讯。这样，您总该信我没有恶意了吧？”
她说着，主动伸出右手，掌心向上，露出手腕上淡淡的魔纹——那是魔族圣女的标记，平时她都会用灵力掩盖，此刻却特意显露出来，以示坦诚。
阳光落在她的掌心，魔纹泛着极淡的黑色微光，却没有丝毫戾气。
苏清漪看着红凝坦然的样子，又看了看身边晚晚期待的眼神，还有林砚紧绷的肩膀，指尖的灵力终于彻底散去，凝霜剑也缓缓收回剑鞘。
她沉默片刻，走到石桌旁坐下，拿起桌上的灵茶，指尖轻轻拂过杯沿，语气缓和了些：“你先坐下吧。我问你，你此次来青云宗地界，除了看望他们父女，还有别的目的吗？影阁最近的动向，你又知道多少？”
林砚松了口气，连忙给红凝也添了杯热好的灵茶，晚晚则挨着苏清漪坐下，小手还轻轻攥着师傅的袖子，像是怕她再生气。
红凝在石凳上坐下，端起茶杯却没喝，只是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灵茶的清香驱散了她身上残留的淡淡魔气。
她抬眼看向苏清漪，语气平静地说：“我与林砚的渊源，苏长老也是亲眼见证过。之前我在青峰山被天玄宗的人赶尽杀绝，是林砚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或许我早已命丧他人之手。”
“这份恩情，我一直记着。这次听说他们在枫树林被影阁围困，我放心不下，就从魔域赶来了——我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确认他们是否安全。”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影阁，他们不仅针对林砚和晚晚，也在暗中打压魔族的势力。我查到，影阁最近在收集‘噬灵草’，这种草能增强魔气，却也会让人迷失心智。”
“他们之前派去枫树林的杀手，身上就有噬灵草的气息。我想，他们针对晚晚的先天灵体，或许也与这噬灵草有关。”
苏清漪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她之前审问面具男时，也从他的储物袋里发现了少量噬灵草的粉末，只是没查到影阁收集这种草的目的。
红凝的话，倒是补上了这个缺口。
“这么说，我们与影阁，算是有共同的敌人？”苏清漪看向红凝，语气里的敌意又淡了几分。
“算是。”红凝点头，语气坦诚，“影阁的势力越来越大，若是他们真的掌握了噬灵草的用法，不仅会威胁到林砚和晚晚，也会威胁到青云宗，甚至整个魔族。我此次前来，除了看望他们，也想跟苏长老提一句，或许我们可以暂时联手，查清影阁的阴谋。”
林砚听到“联手”两个字，眼睛亮了亮：“苏仙子，红姑娘说的有道理。影阁的势力太强，我们单靠青云宗，恐怕很难彻底查清他们的老巢。若是能与魔族暂时联手，说不定能更快找到影阁的破绽。”
晚晚也跟着点头，语气带着少女的期待：“是啊师傅，红姐姐知道很多魔域的事，说不定能帮我们找到影阁在魔域的据点呢。而且红姐姐答应了，会让您在她身上设锁魔阵，这样我们也不用担心她会有异动。”
苏清漪沉默了片刻，看着眼前的三人——林砚眼神恳切，晚晚带着期待，红凝则始终保持着坦然的姿态，没有丝毫隐瞒。
她心里的芥蒂渐渐散去，终于点了点头：“锁魔阵我会让人来设，就设在这竹院里，既能限制你的魔气，也能避免你在青云宗地界走动时引起其他长老的不满。至于联手的事，我需要跟宗门的其他长老商量，暂时不能给你答复。”
“我明白。”红凝没有异议，反而松了口气，“只要能证明我的清白，不让林砚和晚晚为难，我可以一直待在这竹院里，不随意出去。”
晚晚听到这话，终于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伸手碰了碰红凝的胳膊，小声说：“我就知道师傅会相信你的！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在竹院里看书，我还能跟你学魔域的故事呢。”
红凝看着晚晚的笑容，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眼底的平静多了几分暖意：“好啊，我可以跟你说魔域的灵植，还有会发光的魔蝶。”
林砚看着眼前缓和的氛围，也松了口气，给苏清漪又添了杯热茶：“苏仙子，多谢您能相信红姑娘。若是后续需要商量联手的事，您随时来找我就好。”
苏清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也温和了些：“晚晚，今日就先不去练剑了，留在竹院里，等我让人来设完锁魔阵再走。我也正好跟你红姐姐，再聊聊影阁的事。”
“好！”晚晚开心地答应下来，起身去屋里拿自己的《灵植图鉴》——她想跟红凝一起看看，魔域的灵植和青云宗的灵植，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晨光透过竹院的枝叶，洒在石桌上，映得茶杯里的灵茶泛着淡淡的金光。
剑拔弩张的气息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得的平和——人族长老、魔族圣女、凡人父亲与先天灵体少女。
因一场意外的遇袭，在这小小的竹院里，暂时放下了种族的隔阂，为了共同的敌人，悄然埋下了联手的种子。
红凝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忽然泛起一丝暖意——这就是她一直向往的烟火气，没有魔域的冰冷，没有圣女的责任，只有简单的关心与信任。
她轻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灵茶，清香在舌尖散开，驱散了她连日赶路的疲惫，也让她更加确定，留在这竹院里，是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