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李玄逸,彻夜未眠。
他,躺在冰冷的柴房木板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窗外,那片,被乌云遮蔽的夜空。
窗外,春雷滚滚,仿佛,一声声,直接敲在他的心上。
一边,是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是两位老人安享晚年的希望,是他自己,想要守护的,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
另一边,是张家村,那些淳朴的笑脸,是老铁匠,那双充满担忧和告诫的眼睛,是大师姐,那句刻骨铭心的质问。
“剑,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
他的锤子,守护着,邻里的饭碗,守护着,农人的收成。
这,就是道。
可现在,他才明白,真正的考验,不是,让你去守护你愿意守护的东西。
而是,当魔鬼,将金山和屠刀,同时摆在你面前时,你,如何选择。
那袋沉甸甸的银子,就放在他的枕边。
冰冷,却,带着一股,灼人的温度。
他,只要闭上眼,就能看到,张家村的村民,倒在那二十把,由他亲手打造的,淬着剧毒的“血蝎子”之下。
他,仿佛能听见,他们的哭喊和哀嚎。
“不……”
李玄逸,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他,不能那么做。
如果,他为了自己的安逸,而去打造,屠戮无辜的凶器。
那么,他,和那些,滥杀无辜的妖魔,又有什么区别?
他,还配,称自己为,灵虚宗的弟子吗?
他还配,去谈论,那虚无缥缈的“道”吗?
他的道,会,彻底崩塌。
他,将永远,活在心魔的拷问之下,再无,寸进的可能!
天,渐渐亮了。
李玄逸,站起身,眼中,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已,消失不见。
剩下的,只有,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决绝。
他,拿起那袋银子,走出了柴房。
……
老铁匠夫妇,一夜没睡好,早早就起了床,坐在堂屋里,唉声叹气。
看到李玄逸出来,老铁匠,连忙,迎了上去。
“石头……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
李玄逸,对着两位老人,露出了一个,让他们安心的笑容。
“爹,婶儿,你们放心。”
“我们,不赚这昧心钱。”
“我们打的铁,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杀人的。”
说完,他,将那袋银子,塞进了怀里。
“我,这就去,把钱,还给他们。”
“石头!你不能去!”老铁匠,一把,拉住他,老泪纵横,“那些人,是亡命徒!你把生意退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会……会杀了你的!”
“爹。”
-
李玄逸,反手,握住老铁匠那,布满老茧的手,眼神,无比坚定。
“我是个铁匠。”
“铁,有铁骨。”
“人,也得有,人的骨气。”
“有些事,明知危险,也,必须去做。”
“这,才是,人。”
说完,他,便毅然,转身,走出了铁匠铺,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
……
李玄逸,没有,去酒馆。
他,直接,去了县城外,西山脚下的“黑风寨”。
他,要当面,把话说清楚。
他,一个法力全无的凡人,孤身一人,走向,那,藏着一群亡命徒的匪帮老巢。
这一刻,他,心中,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扞卫自己“道”的,坦然和豪迈。
当他,走到寨子门口,报上名来时。
很快,他就被,带到了,寨子的聚义厅里。
那个刀疤脸,正大马金刀地,坐在虎皮椅上,怀里,还搂着两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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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石头师傅,这么快,就来了?”
刀疤脸,看到李玄逸,有些意外。
“怎么?货,打好了?”
“没有。”
李玄逸,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那袋银子,放在了地上。
“这生意,我,不做了。”
“钱,还给你们。”
聚义厅里,瞬间,一片死寂。
那两个女人,吓得,赶紧,从刀疤脸的怀里,挣脱出来,躲到了角落。
刀疤脸,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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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李玄逸面前。
他,比李玄逸,高出,一个头。
身上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和,杀气,扑面而来。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这生意,我不做了。”李玄逸,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复道,“你们要的,是凶器。我,不打。”
“哈哈哈……”
刀疤脸,突然,放声大笑。
周围的那些亡命徒,也跟着,哄笑起来。
“小子,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刀疤脸,笑声一停,猛地,一伸手,掐住了李玄逸的脖子,将他,单手,提了起来!
窒息感,瞬间传来!
李玄逸,双脚离地,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所谓的“铁骨”,脆弱得,不堪一击。
-
“你以为,你是谁?”
刀疤脸,凑到他耳边,阴冷地说道。
“一个,臭打铁的!也敢,跟老子,谈‘道义’?”
“老子告诉你,在这,老子的话,就是,规矩!”
“我让你打,你就得打!不打,也得打!”
他,像扔垃圾一样,将李玄逸,狠狠地,摔在地上。
李玄逸,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刀疤脸,用脚,踩着李玄逸的脸,狠狠地,碾了碾。
“明天晚上之前,我要看到,二十把,吹毛断发的‘血蝎子’。”
“否则……”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我就,把你那个铺子,和你铺子里那两个,老不死的,一起,烧成灰!”
“你,听懂了吗?!”
李玄逸,趴在地上,身体,因为愤怒和屈辱,剧烈地颤抖着。
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李玄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拖着,一身的伤,回到铁匠铺的。
老铁匠夫妇,看到他,脸上的伤,和,嘴角的血,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玄逸,没有解释。
他,只是,默默地,从水缸里,舀起一瓢冷水,从头浇下。
冰冷的刺激,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过来。
-
拒绝,是没用的。
报官?更没用。这帮人,连官府,都敢杀。
逃跑?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
他,陷入了,一个,真正的,死局。
难道,真的,要,为了保命,去违背自己的道心吗?
不!
绝不!
李玄逸,抬起头,看着,铺子里,那,熊熊燃烧的,炉火。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而决绝的光芒!
你们,要剑,是吗?
好!
我,给你们!
我,李玄逸,法力,是被封印了。
我,只是一个,凡人铁匠。
但,我,这双手,这间铺子,这炉火,就是,我的,武器!
就是,我的,道场!
“爹,婶儿!”
他,对着里屋,大喊一声。
“从现在起,不要出来!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说完,他,便,用一根沉重的铁棍,从外面,插住了堂屋的门。
然后,他,冲进了,那个,他工作了,整整半年的,铁匠铺。
他,关上了,所有的门窗。
整个铺子,瞬间,暗了下来。
只有,那炉火,在,黑暗中,疯狂地跳动着,映照着,他那,如同困兽般的,年轻脸庞。
他,没有去拿,打造兵器的铁料。
他,开始,在铺子里,忙碌起来。
他,将,几大桶,用来淬火的桐油,搬到了,门口的位置。
他,将,一筐筐,最易燃烧的焦炭,堆在了,窗户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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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自己打好的,那些,锋利无比的,铁蒺藜,悄悄地,洒在了,铺子的各个角落。
他,甚至,开始,改造,那个,巨大的风箱。
他,要让,这间,他用来,守护人间烟火的铁匠铺。
变成,一个,为那帮亡命徒,准备的,死亡陷阱!
他,要用,一个铁匠的方式,去战斗!
去扞卫,他,那,刚刚萌芽的,道!
“叮!当!叮!当!”
铺子里,再次,响起了,清脆的,打铁声。
但,这一次。
那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平和与踏实。
只有,一种,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决绝和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