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圣殿顶层,光影流淌如静谧的河流。雪峰晨曦透过智能穹顶,被滤成一片没有温度却足够明亮的光,均匀洒在陨铁地板与中央的疗愈床上。空气里,“璃心”系统精确释放着沈砚冰远程调配的神经舒缓分子,混合着雪松与琉璃苣的冷香,试图为即将到来的风暴营造一个看似稳固的港湾。
颜清璃靠坐在疗愈床上,背后是自动调节角度的柔软支撑。她已换上专为此次疗愈准备的素白色丝袍,布料嵌有生物传感器,实时监测着她最细微的生理波动。腰间“星寰之链”与身下陨铁床体的能量共鸣愈发清晰,如同低音部的前奏,预示着主旋律的惊心。
沈砚冰的全息影像凝实如真人,她手中托着一份泛着幽蓝光晕的虚拟文件,神情是医者的严谨与亲人的不忍交织。
“璃儿,司衍,”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最终定格在颜清璃苍白的脸上,“这是‘记忆重启协议’的最终版本。基于你目前的神经屏障状况和昨晚的攻击事件,被动防御已不足够。我们必须主动进入记忆回廊,在可控环境下,引导你重新经历并整合1808房的创伤片段。”
她指尖轻划,协议条款逐条展开在空中,文字冰冷而清晰:
1. 目标: 在深度催眠与神经共鸣状态下,安全接触并重构被抑制\/扭曲的1808房核心记忆。
2. 执行者: 沈砚冰(主导)、GSY神经AI“璃心”(辅助)、顾司衍(神经链接共担者)。
3. 核心程序: 顾司衍将通过GSY最高级别的神经接口,与颜清璃建立实时痛觉与情绪共享通道。共鸣度设定为85%-92%,确保他能精准感知她的生理与心理状态,分担创伤记忆引发的剧烈应激反应。
4. 安全阀: 顾司衍拥有协议执行过程中的最高叫停权。一旦他通过神经链接或直接观察,判定颜清璃眼中重现“不可承受的绝望”或生理指标突破安全阈值,有权单方面强制终止程序,无需任何理由。
5. 后续: 无论进程完成与否,结束后立即启动“琉璃圣殿”最高级别心理安抚与神经修复程序。
颜清璃的目光落在第四条上,指尖微微蜷缩。“最高叫停权”……这意味着,他将成为她探索地狱之路的唯一灯塔,也是能随时将她拉回现实的锚。她侧过头,看向坐在床边的顾司衍。
他依旧握着她的手,熔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犹豫,只有一片沉静的、如同雪山之巅的坚定。他迎上她的目光,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仿佛在说:“信我。”
“小姨,”颜清璃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却异常清晰,“我同意。”
沈砚冰点点头,将虚拟协议推向顾司衍:“司衍,你的角色至关重要,也最危险。神经链接共担痛苦,不仅是感知她的情绪,你的神经系统也会同步模拟她的部分生理痛楚。这意味着,你可能会亲身‘体验’到她在1808房所承受的一切。”
顾司衍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带着一贯的冷峭与不容置疑:“她经历过的,我没资格逃避。”他伸出空着的左手,指尖在虚拟协议的签署区落下自己的电子签名——笔锋凌厉的“顾司衍”三个字,如同烙印。签名生成的瞬间,协议页脚的水印微微一闪,那是一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徽标:GSY冰川实验室的独有纹样——一座被数据流环绕的冰山。
颜清璃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心头莫名一动。冰川实验室……那是顾司衍旗下最神秘、专注于极端环境与人体潜能研究的机构,据说涉及一些前沿甚至颇具争议的领域。它为何会出现在这份心理疗愈协议上?
未及深思,沈砚冰已将签署笔递到她面前。颜清璃深吸一口气,接过虚拟笔。笔尖触碰到签署区的瞬间,她感到一丝微弱的电流感,仿佛与整个“琉璃圣殿”的能量场正式连接。她签下自己的名字——“颜清璃”。清隽的字迹与旁边顾司衍霸道凌厉的签名并列,如同某种命运的共生。
协议生效的蓝光无声流淌,将三人笼罩。
“链接准备。”沈砚冰声音肃穆。她操作着控制界面,两道柔和的牵引光束自穹顶落下,分别笼罩住顾司衍和颜清璃的头部。颜清璃感到太阳穴传来冰凉的触感,是微型神经贴片正在就位。顾司衍那边亦然,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仿佛在凝神适应即将到来的感官共享。
“神经共鸣场建立中……共鸣度校准:89%。”璃音的电子音冷静播报。
颜清璃感到一股陌生的、强韧而稳定的意识流开始轻轻触碰她的精神壁垒,带着雪松的冷冽和他独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那是顾司衍的神经波动。她本能地微微抗拒,那意识流便耐心地停留在外围,如同守护兽,绝不越界,只等她主动接纳。
“璃宝,”顾司衍低沉的声音在她脑海中直接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那刚刚建立的链接,带着奇异的共鸣回响,“看着我。”
颜清璃睁开眼,望进他熔金色的瞳孔。那里不再是平日的掌控与锐利,而是化作一片深邃宁静的海,等待着容纳她所有的风暴。
“怕吗?”他在链接里问,声音直接敲击在她的灵魂上。
颜清璃感受着腰间“星寰之链”的温润能量,感受着他通过链接传递过来的、那堵如同叹息之墙般坚实的精神屏障,还有脑海中星尘灿烂的笑脸……
她缓缓地,主动地,向那道强韧的意识流敞开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不怕。”她在链接中回应,声音虽轻,却带着破茧而出的力量。
就在她完全接纳的刹那——
“共鸣链接建立成功!强度90%!”璃音提示。
一股庞大而复杂的信息流瞬间涌入顾司衍的感知。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握住颜清璃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他清晰地“看”到了——不是图像,而是某种更原始的感觉:冰冷的恐惧、药物带来的眩晕与燥热、身体被禁锢的无力、还有……撕裂般的痛楚与深入骨髓的屈辱……
这就是她记忆深处,被封印的地狱。
而他,正与她一同坠入。
沈砚冰紧盯着各项数据屏,声音紧绷:“璃儿,记忆回廊即将开启。集中精神,回想峰会当晚,离开宴会厅后……你去哪里?见了谁?”
颜清璃闭上眼,长睫剧烈颤抖,呼吸骤然急促。链接那端,顾司衍的呼吸也随之紊乱,他咬紧牙关,承受着同步涌来的痛苦浪潮,熔金色的瞳孔里翻涌着滔天的怒火与心痛,却依旧死死守住自己那一方清明,如同暴风雨中永不熄灭的灯塔。
“我……”颜清璃的声音破碎,陷入越来越深的催眠引导,“楚昊然……他说……父亲找我……在1808……”
琉璃圣殿的光影开始扭曲、变幻,模拟出五年前京都那场峰会酒店走廊的模糊轮廓。
雪松香气的幻影,开始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