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涓涓细流,在看似平淡的日常中悄然前行。司羽凡不再仅仅满足于那个每天准时出现在幼儿园门口、沉默守护的符号。他开始以一种更具体、更细致的方式,笨拙却又无比坚定地,重新渗入女儿的生活,也试图弥合那道他曾亲手撕裂的鸿沟。
周末的清晨,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照亮了灶台上略显凌乱的食材。司羽凡系着一条对于他来说过于小巧、甚至有些滑稽的卡通围裙,正对着手机上的食谱App,眉头紧锁,神情专注得像是在研究复杂的施工图纸。
“番茄要先划十字,开水烫一下去皮……鸡蛋要打散,加少许温水……”他嘴里念念有词,手里拿着菜刀,动作有些生疏却异常小心地处理着番茄。这是他从网上搜来的儿童营养餐,据说是很多孩子都喜欢的番茄炒蛋盖饭,念曦之前偶尔提过一句想吃。
油烟升起,他有些手忙脚乱地翻炒着,额角冒出了细汗。当那盘色泽还算鲜亮、只是蛋块略有些大小不一的番茄炒蛋端上桌时,他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看着坐在儿童餐椅上的女儿。
念曦用勺子挖了一小口,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然后抬起小脸,对爸爸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爸爸做的蛋蛋好吃!”
那一刻,司羽凡觉得比签下任何一个大订单都要有成就感。他粗糙的手掌在围裙上擦了擦,眼眶有些发热,连忙低下头,哑声道:“念曦喜欢,爸爸以后经常给你做。”
除了研究食谱,他还开始主动承担起辅导女儿功课的任务。虽然只是幼儿园简单的认字和算术,他也极其认真。以前的他,可能早就因为女儿写错一个数字而不耐烦,但现在,他会极有耐心地握着女儿的小手,一笔一画地教她,用各种笨拙的比喻逗她开心,直到她学会为止。
晚上,他会坐在地毯上,陪着念曦玩那些在他看来幼稚无比的积木游戏。高大的身躯蜷缩着,神情却无比专注,听着女儿指挥他该搭哪里,该放哪块积木,没有丝毫敷衍。那耐心细致的模样,与曾经那个下班回家就喊累、对女儿缺乏陪伴的男人判若两人。
这些点点滴滴,沈若曦都看在眼里。她没有出声干涉,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她看到女儿在爸爸陪伴时越来越开朗的笑容,看到司羽凡身上那日益沉淀的沉稳和耐心。坚冰的融化,并非总是伴随着巨响,更多时候,是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渗透。
不仅如此,司羽凡也开始将他的“修复”范围,延伸到了沈若曦的父母家。
一个周末的下午,他提着水果和一套新的工具箱,主动上门看望沈建国和刘桂英。老两口看到他,起初还有些尴尬和疏离,毕竟过去这个女婿带给女儿的委屈,他们记忆犹新。
司羽凡没有多说什么客套话,只是挽起袖子,像个真正的女婿一样,开始找活儿干。他注意到厨房的水龙头有些漏水,沈建国念叨过几次,但老人年纪大了,一直没顾上修。
“爸,我看看这个水龙头。”他自然地拿起工具,蹲下身开始检查。沈建国在一旁看着,眼神复杂。
司羽凡动作麻利地拆开旧龙头,清理水垢,更换密封圈,动作熟练,显然是干惯了活儿的样子。不过十几分钟,那滴滴答答扰人了许久的水龙头就不再漏水了。
“好了,爸,您试试。”司羽凡站起身,抹了把额头的汗。
沈建国拧了拧开关,水流顺畅,再无滴漏。他看着司羽凡,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嗯,好了。”
接着,司羽凡又发现客厅的吊灯有一个灯泡不亮了,刘桂英说卧室的阅读灯也坏了很久,她晚上看书不方便。司羽凡二话不说,搬来梯子,利索地换好了所有坏掉的灯泡。
当卧室重新被温暖的灯光照亮时,刘桂英看着司羽凡从梯子上下来,额发被汗水打湿,衣服上也沾了灰尘,她默默地去给他倒了杯水。
司羽凡接过水,道了谢,并没有久留,干完活,陪着二老说了会儿话,主要是关于念曦恢复的情况,态度恭敬而诚恳,随后便起身告辞了。
送走司羽凡,沈建国关上门,回到客厅,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才对正在收拾茶杯的刘桂英低声说道:“桂英啊,你发现没有……羽凡这孩子,好像……真跟以前不一样了。”
刘桂英动作顿了顿,叹了口气:“是不太一样了。话少了,实在了。你看他刚才干活那利索劲儿,不是装出来的。”
“是啊,”沈建国感慨道,“以前来,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事儿没见他干几件。现在……闷声不响的,倒是知道干点实事了。都是为了若曦和念曦啊……”
老两口的对话,沈若曦并未亲耳听到,但她能从父母再次见到司羽凡时,那逐渐缓和的态度和偶尔提及他时不再全是抱怨的语气中,感受到这种微妙的变化。
司羽凡正用他沉默的行动,一点一点,如同春雨浸润干涸的土地,修复着与女儿的关系,也试图重新赢得这个曾经被他伤害的家庭的认可。这些改变细微而具体,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却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悄然改变着每个人心中的天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