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顾盼寻秦远炼毒,欲制雪薇专用毒
子夜的寒风卷过京城错综复杂的小巷,吹散了锦绣阁内残留的血腥与甜腻熏香,却吹不散顾盼眼底那片凝固的冰冷。
她没有急着返回自己的藏身之所,而是在一处断壁残垣的阴影下停住了脚步。指尖还残留着撕裂流光锦时的触感,一半是证据,一半是枷锁,如今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怀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杀了顾雪薇?太简单了,也太仁慈了。
一刀毙命的痛,远不及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珍视、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在无尽的绝望中一点点腐烂、崩坏来得刻骨铭心。她要顾雪薇活着,清醒地、痛苦地活着,日日夜夜感受着灵根被侵蚀的恐惧,直到那颗窃取来的天品灵根,化为一滩无用的烂泥。
这才是对一个窃贼,最公平的审判。
一个周密的、充满了恶意的计划,在她的脑海中缓缓成型。她需要一样东西,一样为顾雪薇量身定做的礼物。
她需要一种毒。
打定主意,顾盼不再停留。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不起眼的灰色斗篷披上,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身形也微微佝偻了几分,整个人瞬间融入了京城最底层修士的夜行队伍中。
穿过几条鱼龙混杂的街道,前方出现了坊市的轮廓。白日里喧嚣鼎沸的坊市,此刻已褪去繁华,只剩下几家通宵营业的法器铺和丹药店,挂着昏黄的灯笼,在夜色中透着几分寂寥。
顾盼熟门熟路地绕到坊市后街,在一间毫不起眼的、门上只挂着“丹心阁”三字小木牌的店铺前停下。
店铺早已打烊,门板上得严严实实。她没有敲门,而是伸出手,在门板左下角一块不起眼的木节上,以一种独特的韵律,三长两短地叩击了五下。
里面沉寂了片刻,随即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和挪开门栓的闷响。
门开了一道缝,一张睡眼惺忪、带着几分不耐烦的脸探了出来。正是丹师秦远。
“谁啊,大半夜的……”他嘟囔着,当看清斗篷下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时,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变成了惊讶和一丝不易察uc的忌惮,“是你?”
他飞快地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无人后,立刻将顾盼拉了进去,又迅速地关上门,落下门栓。
“你不是出城避风头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现在全城都在找你,镇国公府和清虚宗都快把京城翻过来了!”秦远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紧张。
“风头,是用来抢的,不是用来避的。”顾盼随手摘下斗篷,露出了那张清冷的面容。
秦远看着她,眉头紧紧皱起。他敏锐地察觉到,眼前的顾盼和几天前相比,似乎又有了不同。那股气息更加内敛,也更加危险,仿佛一柄藏在鞘中的绝世凶器,看似平静,却随时能迸发出致命的寒芒。他甚至能从她身上,感知到不止一种筑基期的灵力波动。
这个女人的成长速度,简直匪夷所思。
“你这次来,又是……”秦远心里打着鼓,试探性地问道。他可不想再被卷入什么掉脑袋的麻烦里。
顾盼没有回答,而是走到柜台前,将一个小小的、用布包着的东西放在了台面上。
秦远疑惑地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株通体晶莹、叶片如霜的奇特灵草,正散发着精纯的冰系灵气。
“这是……霜心草?”秦远见多识广,一眼便认了出来,“这可是好东西,能提纯冰灵根修士的灵力,对稳固境界有奇效。虽然算不上顶级天材地宝,但在京城也极为罕见,你是从哪弄来的?”
“从一个很快就不需要它的人那里。”顾盼的回答轻描淡写。
这株霜心草,正是她在顾雪薇闺房中,除了那封秘信之外的另一个发现。它被养在一个精致的玉盆里,摆在床头最显眼的位置,显然是顾雪薇日常修炼所用之物。
秦远听着她那没头没尾的话,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拿起那株霜心草,仔细端详片刻,忽然“咦”了一声。
“不对,这霜心草的气息……似乎有些驳杂。”他将灵草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皱得更深了,“里面混了一丝极淡的,‘黑炎木’的气味。”
“秦大师果然高明。”顾盼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黑炎木?”秦远脸色微变,“那不是大燕王朝的特产吗?此木性烈,与霜心草的寒性相冲,虽然一丝气味不影响药性,但若是……”
他说到一半,猛地抬起头,看向顾盼,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需要一种毒。”顾盼没有让他继续猜下去,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一种只对冰灵根修士有效的毒。”
秦远的手一抖,那株霜心草险些掉在地上。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你用这株霜心草为主药,炼制一种毒。”顾盼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秦远的心头,“这种毒,要无色无味,难以察觉。它不会立刻杀死人,而是会像跗骨之蛆一样,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腐蚀修士的冰灵根。”
她顿了顿,补充道:“最好,能让中毒者在清醒的状态下,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灵根是如何从根基开始,一寸寸溃烂、化脓,直至彻底变成一滩废物的。这个过程,越痛苦,越漫长,越好。”
秦-远听得头皮发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行医炼丹半辈子,救人无数,也曾为了自保炼过一些见血封喉的毒药,但从未听过如此恶毒、如此残忍的要求。
这不是杀人,这是诛心。这是要把一个修士最宝贵的根基,用最残忍的方式活活凌迟。
“不,不行!”他几乎是本能地拒绝,连连摆手,“这太阴损了!有违天和!我秦远虽贪财,但这种断子绝孙的毒,我绝不炼!”
炼制这种东西,是要沾染巨大因果的,将来渡劫时,心魔都会比别人重几分。
“有违天和?”顾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轻笑了一声,“她挖我灵根,换我命骨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违天和?她将我扔在猪圈旁,任我自生自灭十年的时候,又何曾有过半分慈悲?”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秦远却从中听出了一片尸山血海般的滔天恨意。
秦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他知道顾盼的身世,也理解她的仇恨。可理解归理解,让他亲手去打造这样一件残忍的“刑具”,他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姑娘,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想报仇,大可一剑杀了她。何必用这种……这种手段……”
“一剑杀了她?”顾盼摇了摇头,眼神里透出一丝怜悯,像是在看一个天真的孩童,“秦大师,你不懂。对于某些人来说,死亡,是一种解脱,是一种恩赐。我为什么要恩赐我的仇人?”
秦远彻底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心思却比万年玄冰还要冷酷的女子,第一次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顾盼似乎也失去了与他争辩的耐心。她知道,跟丹师谈道德,不如谈价格。
她伸出五根手指。
“五千下品灵石。”
秦远的心猛地一跳。五千下品灵石,这几乎是他这家小店一整年的收入了。他动了动嘴唇,但还是摇了摇头:“这不是钱的事……”
顾盼面无表情地收回一根手指,又伸出一根。
“一千中品灵石。”
“嘶——”秦远倒吸一口凉气。
一千中品灵石,那就是十万下品灵石!这笔钱,足以让他在坊市最繁华的地段,买下一间三层楼的大商铺,从此再也不用窝在这后街里。他甚至可以购买足够的珍稀材料,去冲击那困扰他多年的瓶颈!
他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他看着顾盼,眼神里满是挣扎。一边是丹师的操守和对天道的敬畏,另一边,是足以改变他命运的巨大诱惑。
顾盼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她不紧不慢地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随手扔在柜台上。
“哗啦——”
袋口敞开,一片璀璨夺目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店铺。上百块晶莹剔透的中品灵石滚了出来,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让秦远这个常年与灵气打交道的人,都感到一阵心神荡漾。
“这里是五百中品灵石,作为定金。”顾盼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事成之后,另有五百。”
秦远的眼睛,已经无法从那堆灵石上移开了。他仿佛能看到自己换上崭新的炼丹炉,能看到那些平日里只敢远观的珍稀药材被他收入囊中,能看到自己突破境界后,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大丹师们,对他卑躬屈膝的模样。
所谓的原则,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开始剧烈地动摇。
“秦大师,”顾盼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世道,灵石才是唯一的‘天和’。有了它,你才能炼更好的丹,救更多‘值得救’的人。至于那些不值得的,用她们的废根,换你的前程,这笔买卖,你亏吗?”
秦远粗重地喘息着,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死死地盯着那堆灵石,又看了看顾盼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最终,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的脊梁都垮了下去。他缓缓地、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我炼。”
说出这两个字,他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顾盼笑了。她就知道,没有什么是灵石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灵石不够多。
“很好。”她将那株霜心草推到秦远面前,“以霜心草的寒,引黑炎木的烈,再辅以七种至阴至寒的毒草。我要它在七日之内炼成。”
“七日?”秦远一惊,“这太赶了!这种阴毒之物,炼制过程极易反噬,必须小心谨慎……”
“这是你的问题。”顾盼打断了他,“七日后,我来取药。若是没有,定金我会收回,至于后果……秦大师是个聪明人。”
留下这句带着淡淡威胁的话,顾盼重新披上斗篷,转身走向门口。
秦远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了苦涩的叹息。他知道,自己从答应的那一刻起,就彻底被绑上了这条贼船,再也下不来了。
顾盼拉开门栓,正欲离开。
就在这时,一只通体漆黑、没有一丝杂毛的乌鸦,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店铺对面的屋檐上。它没有发出任何叫声,只是用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静静地盯着顾盼。
在它的爪下,似乎抓着什么东西。
顾盼的脚步一顿,帽檐下的目光,与那只乌鸦的血色瞳孔在空中交汇。
她认得这只乌鸦。这是夜渊的信使。
他怎么会在这时候联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