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云双目紧闭,嘴角还残留着血迹,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是精气耗尽才晕过去的。
他轻手轻脚将花卿辰放在旁边的软榻上,再转身蹲到兰云身边,指尖搭在对方腕上,缓缓输送着刚恢复的微薄灵力,帮他调整紊乱的气息。
可他毕竟在棺木中沉寂许久,又以婴童之躯待了那般久,身体还未完全适应成人形态,不过片刻便觉疲惫袭来。
灵力输送中断,他撑着地面想再坐直些,却浑身发软,最终只能靠着兰云的肩膀,缓缓滑坐在地。
眼皮越来越重,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通道里微弱的风声,他侧头看着兰云熟睡的侧脸,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不知不觉也闭上了眼睛,陷入沉睡。
“殿下,符咒……”苏沫端着刚温好的汤药走进大殿,话还没说完便僵在原地。
只见案前软榻旁,兰云靠在柱子上,沈小宝靠着兰云的肩膀,两人都双目紧闭,呼吸均匀。
软榻上,花卿辰四仰八叉地躺着,小胳膊还搭在榻边。
“一家三口”以这般奇妙的姿势“排排睡”,鎏金符咒的微光在他们周身轻轻流转,画面要多温馨,就有多神奇。
苏沫愣了半晌,才轻手轻脚放下手中的汤药,悄悄退了出去,还不忘贴心地带上殿门,这般难得的安宁,可不能被打扰了。
“天啊,死而复生真是存在,我家主子果真是个练邪术的奇才!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嘛……”苏沫带着十分的震惊出了皇陵,越发的觉得不可思议。
任家大院
婚宴的喧嚣直至月上中天才渐渐散去,夏国皇后任娇娇婉拒了皇帝留宿的提议,牵着皇子花玄宿的手,跟着母亲虢国夫人一同回了虢府翠苑堂。
刚跨进正厅,暖融融的熏香便裹着熟悉的家味扑面而来。
“哎哟我的娇娇!”
虢国夫人一把拉过外孙花玄宿,枯瘦却有力的手在他肩上转着圈打量,眼角的皱纹都笑成了花,“瞧瞧咱这大孙子,眉眼俊得跟画里走出来似的,这股子风神朗朗的劲儿,活脱脱是你父亲当年的模样!”
夸完又突然顿住,拍了拍脑门想起什么,眯着眼调侃女儿,“对了,打从宴席上我就想问,咱那小孙孙呢?不是说跟你们一块儿来的吗?怎么,是小井子那小子舍不得宝贝疙瘩,没舍得让孩子跟来?”
任娇娇挽住母亲的胳膊,指尖轻轻晃着老太太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的软糯:“娘,唐国皇城人多口杂,我怕惊着孩子,就让他先在云儿府上歇着了。明儿一早我就把人接来,保准让您好好瞧瞧这小外孙的机灵劲儿。”
“还是我女婿想得周到!”
虢国夫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又突然故作委屈地叹口气,“说起来,云儿也来了吧?怎么不来跟我这老太婆打个招呼?这才当了东陵国君,就把我这长辈给忘了?”
“娘您可别冤枉人!”
任娇娇赶紧替人辩解,语气里满是笑意,“云儿如今是东陵一国之君,这次来本是为了唐、东陵两国的和平事宜。今儿又是芷儿的大喜日子,他若是在喜宴上露面,反倒显得喧宾夺主了。不过您放心,他的喜礼早跟着芷儿的嫁妆车送来了,满满一大箱子珠宝,亮得我家那口子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你啊你,小嘴就是会哄人!”虢国夫人点了点女儿的额头,话锋一转又带着几分“威胁”,“那小子要是明天不主动把孙儿送过来,我这老太婆就直接闯去他府上闹,看他敢不敢拦我!”
“祖母,孙儿跟您一起去!”花玄宿立马凑过来,少年清亮的声音里满是雀跃,“一国之君怎么了?见了您也得规规矩矩叫一声祖母!他在唐国能站稳脚跟,还不是全靠祖父和您当年的扶持?”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显然早想找机会“埋汰”那位传闻中的“杀神”,如今有祖母撑腰,更是毫不掩饰。
“还是玄儿跟我贴心!”
虢国夫人笑得更欢,拉着外孙就往内院走,“走,祖母带你去瞧瞧给你布置的新房,可是照着你们夏国的礼制,一砖一瓦、一帘一幔都按原样还原的,保准你住着舒心!”
“娘!”
任娇娇故意跺了跺脚,故作嗔怪地噘着嘴,语气里满是“醋味”,“您就知道疼孙儿,我的住处呢?您怎么提都不提一句,合着我这女儿是捡来的?”
“你呀,都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闹别扭!”
虢国夫人回头点了点她的鼻尖,语气里满是宠溺,“还能让你睡地上不成?今晚跟阿娘一起睡,正好娘俩说说话。也不知道是谁,被女婿惯得没边了,一点一国之母的端庄样都没有。”
“哼,您就知道说我!”
任娇娇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话里却带着几分甜蜜的抱怨,“张口女婿闭口女婿,我看您啊,就是想他了。可惜喽,人家如今忙着呢,没空陪您推牌九解闷。”
“我想他怎么了?”
虢国夫人理直气壮地反驳,掰着手指头数起女婿的好,“才高八斗,才情绝绝,对长辈孝顺,对老婆疼惜,还偏偏提倡一夫一妻,你说说,这天下间哪个国君能做到这份上?你能嫁给他,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娘,您就别往他脸上贴金了!”任娇娇被说得有些脸红,赶紧转移话题,“他啊,嘴馋着呢。这不,前儿还列了一长串菜单,说是想念您做的菜,这不是给您添麻烦嘛。”
“添麻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虢国夫人立刻眉开眼笑,伸手撸起袖口,露出手腕上一串温润的木佛串,“你看我这佛串,就是女婿托云儿从东陵最灵的寺庙求来的,闻着有股淡淡的木香味,戴了这几日,夜里睡得都安稳多了,精气神也足了。前几日他还捎回来好些小物件,我都宝贝得收在匣子里,可比你这嫁出去的女儿还孝顺!”
“哟,他倒会偷偷献殷勤!”任娇娇故作“不满”地叉着腰,眼底却藏不住笑意,“居然瞒着我给丈母娘送东西,等回去了,我可得好好盘问盘问,他这私房钱是从哪儿来的!”
“你这丫头,真是被惯坏了!”虢国夫人被逗得哈哈大笑,指着女儿笑骂,“居然敢查一国之君的账本,换做别的国君,早把你打入冷宫了!我的女婿啊,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儿郎,你可得好好惜福,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一旁的花玄宿听着祖母和母亲的对话,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忽然觉得,父皇虽然对自己平日里严厉了些,可无论是在夏国还是在唐国,对外从未掩饰过对自己和母亲的偏爱,那份“有恃无恐”的袒护,或许就是一国之君独有的底气,更是一个父亲最真切的温柔。
花玄宿听着母子俩的对话,心里早已悄悄打起了小算盘:将来我若寻着了喜欢的姑娘,定要把她宠成心尖上最娇贵的肉疙瘩,连父亲那宠妻的本事都得被我比下去!哼,不就是一国之君么?母亲当年不也是被他凭着那股“死缠烂打”的劲儿娶回家的?论脸皮厚度,我可比他还胜一筹,还怕娶不到合心意的姑娘?
想到这儿,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储君之位我是非要不可的!等将来掌了权,直接下道赐婚圣旨,先把人娶进门,再慢慢培养情意,说不定这“先婚后爱”,比父亲那套还更有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