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辞月被庞尊半护半揽着离开悬浮平台，周身还萦绕着灵犀茶淡淡的清冽余韵。
他微微侧首，看着身旁这个银发耀眼、行事张扬却又对自己百依百顺的雷电尊者，再回想起这数月来在雷霆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连睡觉都有人主动暖床，虽然是他自己默许的的日子，一个有些荒谬却又无比真实的念头，如同破开云雾的月光，清晰地照进了他沉寂千年的心湖。
这脱离苦海、重获自由后的日子……似乎，还挺爽？
不用再时刻警惕着契约的束缚，不用再面对寂言那令人窒息的掌控与冰冷，不用再纠结于十阶那扭曲的“家人”关系。
如今，他身边有了一个对他唯命是从、实力不俗还精力旺盛的“仆从”，住着被自己改造得明亮舒适的宫殿，妹妹也安然在侧……
他甚至只需要一个眼神，或者一句淡淡的话语，庞尊就能立刻领会，并且兴高采烈地去执行，仿佛能为他做事是什么无上的荣耀。
一种微妙的笑意，极淡极浅，几乎难以察觉，悄然染上他的唇角。
他忽然间，有些理解了寂言。
理解了那个强大、冷漠、掌控欲极强的男人，为何会习惯于将他禁锢在身边，习惯于掌控他的一切。
原来，将这样一个耀眼、强大、却又不得不依附于自己的存在牢牢握在手中，看着他因自己而展现不同的面貌，享受着对方绝对的归属与依赖，哪怕是强迫来的……这种感觉，确实容易让人……上瘾。
只不过，寂言用的是强制与冰冷，而他现在享受的，是庞尊心甘情愿、炽热如火的奉献。
一个是令人窒息的囚笼，一个是……嗯，或许可以称之为“温暖的巢穴”？
卦辞月微微眯起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感受着庞尊揽在他腰间那温热而坚定的手掌，心中那点因理解寂言而产生的微妙共鸣，很快便被此刻这种轻松、甚至带着点恶劣趣味的“压榨”感所取代。
他轻轻动了动，庞尊立刻敏感地低下头，银色的眼眸带着询问：“辞月？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我们马上回去休息！”
看着庞尊那毫不掩饰的关切与急切，卦辞月心底那点恶劣的趣味似乎得到了满足。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任由庞尊更加紧张地揽紧他，周身雷光闪烁，显然是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带他返回雷霆轩。
卦辞月靠在庞尊怀里，感受着耳边呼啸的风声，缓缓闭上眼。
自由，或许并不一定意味着孤独前行。
像这样，有人心甘情愿供他驱使，将他奉若神明，似乎……也是自由的一种方式？
而且，这种方式，确实……挺不赖。
他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世王那样的人，也会执着于拥有一个“所有物”了。只不过，他的“所有物”，是主动凑上来的，并且，他享有随时喊停的权利。
这感觉，比强制契约，似乎要美妙得多。只要不戳破内存窗户纸就能一直在一起保持现状。
……
雷霆轩内，华灯初上。窗外隐约有雷光闪动，但室内却被温暖的光晕笼罩。
庞尊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卦辞月，曦神大人那一头罕见的金粉色渐变长发，在灯光下流淌着蜜糖与霞光般柔和交织的色泽，发尾那抹温柔的粉，更是衬得他平日清冷的面容多了几分昳丽。
尤其是那双独特的紫罗兰色眼眸，此刻正带着一丝难得的好奇，落在庞尊刚刚郑重取出的一坛白玉酒坛上。
“这是什么？”卦辞月开口，声线依旧如月华般清冷，但那双紫眸中流转的微光，泄露了他的一丝兴味。
庞尊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动作却小心翼翼，带着一种献宝般的郑重：“‘雷霖酿’，我的私藏。集初春惊雷之露，百年灵谷之华，埋于雷击木下整整百年才得了这么一坛。”他边说边拍开深褐色的封泥。
“啵”的一声轻响，一股醇厚馥郁、夹杂着清冽雷灵之气与甘醇果木香的味道瞬间逸散开来。
卦辞月轻轻吸了一口气，那独特的酒香让他紫晶般的眸子微微亮了一下。“闻着不凡。”他评价道，语气虽淡，但那份好奇明显更浓了。
庞尊取来两只剔透的夜光杯，琥珀色的酒液注入杯中，竟有细微的银色电丝在其中流转跳跃，如梦似幻。
“尝尝？不过此酒性烈，后劲绵长，你浅酌即可。”他嘴上提醒着，眼神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将一杯推至卦辞月面前。
卦辞月依言端起酒杯，他修长的手指映着夜光杯与琥珀酒液，更显白皙。他先是端详了一下杯中流转的电光，然后凑近轻嗅酒香，最后才浅浅抿了一口。
酒液初入口温润，带着清甜果香，但滑过喉间后，一股暖流轰然荡开，伴随着细微却清晰的酥麻感，仿佛温柔的电流渗入四肢百骸。
“感觉如何？”庞尊紧盯着他的反应。
“很奇妙。”
卦辞月如实说道，这种体验确实前所未有。他忍不住又饮下一大口，这一次，暖流与酥麻感更为强烈，直冲头顶，让他感到一阵舒适的晕眩，原本白皙如玉的脸颊迅速染上动人的绯红，如同雪地里绽开了桃花。
庞尊看着他霞飞双颊，那双原本清冷透彻的紫眸也蒙上了一层水润迷离的雾气，像是紫水晶笼罩在了江南烟雨之中，心底那点想要逗弄他的念头更是抑制不住地滋长，他不动声色地再次为卦辞月斟满了酒杯。
卦辞月对仙境烈酒的威力一无所知，加之在庞尊这雷霆轩里，他潜意识中感到放松。于是，在庞尊的劝饮下，第二杯酒也很快见了底。
当卦辞月放下空杯时，他的坐姿已不似先前端正，身子微微有些软绵地倚着桌沿。
他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按着太阳穴，试图驱散那越来越浓重的晕眩感，迷蒙的紫眸努力地看向庞尊，眼神却已无法精准聚焦。
庞尊知道，时机已到。
他凑近过去，近得能清晰看到卦辞月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阴影。他放低了声音，语气带着诱哄般的温柔：“小曦神，还知道自己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