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同步破坏行动
倒计时：第58小时。
七艘“月隼”级高速突击艇像七支离弦的箭，从月球基地北侧发射平台悄无声息地滑入真空。它们没有开启主推进器，只依靠姿态调节喷口进行微调，沿着预定的阴影轨道，朝着月球背面那片被血色阵法笼罩的区域飞去。
指挥中心主屏幕上，七个绿色光点代表突击艇，七个红色光点代表目标灵脉。两者之间的距离正在缓慢缩短。
苏晓坐在主控台前，面前悬浮着七个独立的监控画面——每个画面都对应一支小队头盔摄像头拍摄的实时影像。她的太阳穴两侧贴着特制的灵能感应贴片，导线连接到一个闪烁着微光的梵天琉璃晶体阵列上。
这是陈玄连夜赶工做出来的“灵能增幅器”，能把她的空间感知能力放大三倍，但代价是：一旦阵法反噬，她的脑神经会承受同等倍数的冲击。
“各小队，报告状态。”林砚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响起，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
“A1小队就位，距离目标点还剩八十公里。月面能见度极低，灵能风暴开始影响外部传感器。”
“A2小队就位，遭遇轻微空间湍流，修正航线中。”
“A3……就位。”
“b1……”
七支小队依次报告。每个小队只有两人——一名领队，一名技术员。领队负责战斗和护卫，技术员负责在指定位置布置谐振器并完成最后调试。这是最大限度减少伤亡的配置，也是最大限度增加任务风险的配置。
因为一旦遭遇敌人，两个人很难形成有效防御。
“苏工，”陈玄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负责监控苏晓的生理数据，“你的灵能波动在升高，放松一点。”
苏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肩膀。她能感觉到，越是接近那七个灵脉点，空间本身就越“黏稠”。裂月侯的阵法不仅在抽取灵能，还在轻微地扭曲周围的空间结构，像一张慢慢收紧的网。
“各小队注意，”她在频道里说，“预计五分钟后进入灵脉辐射区。辐射强度会达到正常值的五百倍以上，防护服最多支撑三分钟。落地后，你们只有一百五十秒完成布置和调试，然后必须立刻撤离到五公里外的安全点。”
“明白。”七个领队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没有犹豫，没有质疑。
突击艇开始下降。
主屏幕上的光学影像切换到了月面视角。在血色阵法的映照下，月球背面不再是永恒的黑暗，而是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像凝固的血液。七个灵脉喷发点像七颗跳动的心脏，每一次脉动都向空中喷射出更加粗壮的光柱。
“A1小队开始着陆……等等，月面有动静！”
A1小队的画面突然剧烈晃动。摄像头捕捉到，在他们预定着陆点约三百米外，一片看似平坦的月壤突然隆起，然后“裂开”——从里面爬出了十几个暗红色、半透明的人形物体。
灵能傀儡。
它们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是粗略的人形轮廓，全身流淌着和阵法同源的血色光芒。它们移动的方式很诡异：不是行走，而是在月面上“滑行”，留下一条条发光轨迹。
“开火！”A1领队的声音在频道里炸响。
突击艇侧舷的机炮喷出火舌，贫铀穿甲弹撕裂真空，击中最近的几个傀儡。子弹穿透了它们的身体，打出一个个窟窿——但没有用。窟窿在一秒内愈合，傀儡继续前进。
“物理攻击无效！切换灵能武器！”
领队抽出背上的特制灵能步枪，枪口汇聚起淡蓝色的光芒。一道光束射出，击中一个傀儡的胸口。这次有效了——傀儡身体中部被融化出一个大洞，动作明显迟缓下来。
但代价是：开火瞬间，步枪消耗的灵能引起了灵脉的“注意”。
距离最近的那道血色光柱，突然分出一缕细流，像触手一样朝着A1小队的方向探来。
“躲开！”技术员尖叫。
突击艇猛地下沉，险险避过触手的扫击。但触手扫过的区域，月面被熔出一道深达三米的沟壑，边缘的岩石直接气化了。
“其他小队也遭遇敌袭！”监测员喊道，“b2、c1、c3区域都出现了灵能傀儡！数量……每个点至少二十个！”
“裂月侯知道我们会来。”张承志的声音从A3小队的频道传来，他在那支队伍里，“他在每个灵脉点都布置了防御。苏工，计划需要调整吗？”
苏晓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七个点全部遭遇伏击，这不是巧合。裂月侯预判了人类的行动，提前部署了守卫。但问题在于——他怎么知道人类会精确攻击这七个点？就算猜到会干扰阵法，他又怎么知道人类会选择这七个坐标？
除非……
“王岩的名单。”她突然低声说。
林砚立刻反应过来：“内鬼把行动细节泄露出去了？”
“不一定是细节，但至少泄露了‘我们会干扰灵脉’这个意图。”苏晓咬紧牙关，“裂月侯只需要在每个灵脉点都布置守卫就行了。问题是——”
她调出七个点的傀儡分布图。
“你们看，A1、b2、c1、c3这四个点的傀儡数量明显更多，而且分布更密集，像是在重点防御。而A2、b1、c2这三个点的傀儡数量少，分布也松散。”
“你的意思是？”
“有人帮我们。”苏晓盯着屏幕，“内鬼可能不止一个派系。有人想破坏我们的行动，但也有人……在暗中帮忙。比如，提前在这三个点削弱了防御。”
她想起来王岩的话：“我哥最近的行事越来越诡异。”
王朔。
如果王岩说的是真的，王家在暗中反抗裂月侯，那么王朔很可能在用他的方式提供帮助——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尽可能给人类创造机会。
“各小队注意，”林砚当机立断，“A1、b2、c1、c3小队以自保为主，拖延时间。A2、b1、c2小队全速突破，优先完成布置！苏晓，准备同步触发！”
“明白！”
命令改变，战场态势立刻变化。
A2小队的突击艇突然加速，不顾一切地冲向预定着陆点。沿途的十几个傀儡试图拦截，但它们的动作明显慢了半拍，就像接收指令的延迟突然增大了。领队和技术员抓住机会，冲出舱门，在狂暴的灵能辐射中开始布置谐振器。
“A2点谐振器就位！开始调试！”
“b1点就位！”
“c2点就位！”
三个相对容易的点在三十秒内完成了布置。而另外四个点，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A1小队的突击艇被三根灵能触手缠住了，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领队和技术员已经弃船，在月面上且战且退，但周围的傀儡越聚越多。
“A1点……可能完不成了。”领队在频道里喘着粗气，“我们被包围了。苏工，如果来不及，就触发四个点吧，别等我们了。”
“闭嘴。”苏晓的声音很冷，“还有四十五秒。陈玄，给我接入A1小队技术员的头盔摄像头！”
画面切换。
她看到了技术员眼前的景象：周围是至少三十个血色傀儡，正在缓缓逼近。远处，突击艇正在被触手一点点绞碎。而技术员手里，还抱着那个银白色的谐振器箱子。
“听我说，”苏晓的声音透过频道传入技术员的耳朵，“你前方十一点钟方向，有一块凸起的月岩，看见了吗？”
“看……看见了。”
“那下面有一个天然裂缝，大约半米宽。抱着箱子跳进去，立刻启动谐振器的自展开模式。箱子会在三秒内自动完成部署。”
“可是调试——”
“不需要调试了。”苏晓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我会用远程权限强行校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活过接下来四十秒。领队，你能掩护他吗？”
“我能。”A1领队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不过苏工，如果我死了，帮我告诉我女儿……她爸不是逃兵。”
“你不会死。”
苏晓说完这句话，切断了通话。她转向陈玄：“给A1点的谐振器预载强制校准程序，误差容忍度调到最大。其他点也一样，能手动调试就手动，不能就远程强制。”
“这样会降低精度！”
“但能保住命。”
倒计时：还剩三十秒。
七个点里，四个完成了布置，三个还在挣扎。而苏晓面前的七个监控画面，有两个已经变成了雪花——c1和c3小队失联了。
“c1小队……信号消失。”
“c3小队也是。”
指挥中心一片死寂。
牺牲已经开始了。
“苏晓，”林砚的声音传来，“准备触发。”
苏晓闭上眼睛。
她的意识通过灵能增幅器扩散出去，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住月球背面的七个点。她能“看见”每个谐振器的位置，能“感觉”到它们周围空间的微妙曲率。
更关键的是，她能“看见”那七道血色光柱交汇的中心点——那个正在编织能量的节点。
节点在跳动。
像心脏一样，每零点七秒跳动一次。每次跳动，七股能量就完成一次编织，向阵法核心注入一股新的力量。而她的机会，就在两次跳动之间那短暂得几乎不存在的间隙里。
倒计时：十秒。
她开始默数。
九、
A2点技术员正在狂奔撤离，身后有三个傀儡在追。
八、
b1领队用身体挡住了射向技术员的灵能光束，防护服被洞穿。
七、
c2小队成功撤离到安全点，但突击艇被击毁了。
六、
A1技术员跳进了裂缝，领队站在裂缝口，用最后的力量抵挡傀儡。
五、
苏晓的额头上渗出汗珠，灵能增幅器开始发烫。
四、
她的意识锁定了七个谐振器。
三、
节点开始下一次跳动的前兆——空间曲率出现微弱的涟漪。
二、
就是现在！
“触发！”
苏晓的意识像一把重锤，同时敲在七个谐振器的启动指令上。
无声的爆炸。
没有火光，没有巨响，只有空间的“颤抖”。
在七个灵脉点正上方，空间本身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起一圈圈肉眼不可见的涟漪。这些涟漪以精确的频率向外扩散，在扩散过程中互相干涉、叠加、共振——
然后，全部汇聚到那个编织节点。
节点正在编织第七百二十一次能量流。
七股血色光流像七条毒蛇，从不同方向咬向同一个点。就在它们即将交汇的千分之一秒，空间曲率突然发生了百万分之一的变化。
就这一点点变化，够了。
七股能量流“错过”了彼此。
它们没有在预定坐标交汇，而是擦肩而过，撞进了空无一物的虚空。能量失去约束，瞬间炸开，变成无序的灵能乱流，像一场小型的超新星爆发。
连锁反应开始。
已经编织完成的七百二十股能量流，因为失去后续补充，开始崩溃。阵法图案从最外缘开始，符文一个个熄灭，脉络一条条断裂。旋转速度急剧下降，发出刺耳的、仿佛金属撕裂般的尖啸。
“成功了！”指挥中心有人喊出来。
但苏晓没有欢呼。
她死死盯着数据屏幕——阵法崩溃了42%，然后停住了。裂月侯的阵法有备份系统，在检测到核心节点失效后，自动切换到了次级节点。转化月面的过程被强行中断，但阵法本身没有完全瓦解。
“干扰效果：42%。”陈玄报出数据，“转化进度延迟了……八到十小时。比预期好。”
代价是：c1、c3两支小队，确认全员牺牲。A1领队重伤，b1领队阵亡，其他小队各有损伤。七艘突击艇，只剩三艘还能飞。
但至少，他们赢得了时间。
苏晓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灵能增幅器自动断开，她的太阳穴留下两个焦黑的印记，隐隐作痛。
“各小队，”林砚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依然平稳，但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撤离到备用集结点。救援队已经出发。”
他停顿了一下。
“牺牲不会白费。我保证。”
裂月侯的真相片段
就在空间紊乱达到顶峰的那一瞬间，苏晓看到了一些东西。
不是用眼睛看到的——是她的空间灵根，在干扰阵法核心节点时，短暂地“接触”到了节点深处蕴藏的某些信息碎片。
那是裂月侯的记忆。
或者说，是三千年前那个名叫“月无痕”的修真文明领袖，在把自己转化为“裂月侯”这个不死不活的存在时，残留在阵法中的意识残片。
她看到了一个月亮。
但不是现在这个冰冷死寂的月球，而是一个生机勃勃、美得令人窒息的世界。天空中漂浮着白玉般的宫殿群，大地上流淌着灵光熠熠的河流，森林里生长着会发光的树木，天空中偶尔有巨大的、优雅的灵兽飞过。
月球修真文明。
它的繁荣程度远超人类的想象。这里的每一个居民都至少拥有相当于人类五阶觉醒者的实力，他们的寿命以千年计，他们的艺术、哲学、科技——或者按他们的说法，“道法”——都发展到了巅峰。
但她也看到了分歧。
文明内部分裂成了两大派系。
一派以月无痕为首，自称为“掌控派”。他们相信，修真文明的终极目标是掌控宇宙的一切法则，包括灵气潮汐的涨落。他们发现了“潮汐核心”——那个位于地月拉格朗日点的宇宙奇物，并坚信只要掌控它，就能让文明永恒繁荣，甚至成为宇宙的主宰。
另一派则被称为“平衡派”。他们主张顺应宇宙的规律，认为潮汐就像呼吸，有涨有落才是自然。文明应该像冬眠的动物一样，在潮汐低谷期进入休眠，在高峰期苏醒发展。他们警告说，强行操控核心，会引发不可预知的灾难。
争论持续了整整三百年。
然后，月无痕等不及了。
在一次平衡派主要成员外出考察时，他发动了政变，囚禁了所有反对者，并启动了“认主仪式”——他要强行让潮汐核心认自己为主。
仪式进行到一半时，平衡派的领袖拼死逃出，启动了文明最后的防御系统：一个覆盖整个月球的封印大阵。大阵不是为了保护文明，而是为了……把整个文明“冻结”起来，等待下一个潮汐高峰期的到来。
但月无痕不甘心。
在封印完全生效前，他用禁忌的秘法，把自己的灵魂和潮汐核心强行绑定。他成功了，但也失败了——核心确实回应了他，但不是认主，而是把他的灵魂“吸”了进去，变成了核心的一部分。
接下来的三千年，月无痕的灵魂在核心内部一点点被侵蚀、扭曲。潮汐核心的本质不是武器，也不是能源，而是“宇宙灵能循环的调节器”。它没有善恶，只有功能。而月无痕强行绑定后，他的意识逐渐被核心同化，只剩下最原始的执念：
掌控。
吸收。
进化。
他从月无痕，变成了“裂月侯”——一个只想抽干整个太阳系的灵气，用来填补自己永恒空虚的怪物。
记忆碎片到这里就中断了。
苏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控制台上，鼻子在流血，耳朵里嗡嗡作响。陈玄正在她旁边，焦急地往她静脉里注射某种淡蓝色的药剂。
“你看到什么了？”林砚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
苏晓擦了擦鼻血，声音虚弱但清晰：
“潮汐核心不是灾难之源……它是调节器。裂月侯想把它改造成汲取装置，抽干太阳系来养活自己。而阻止他的关键……在核心内部。必须有人进去，重新激活它的平衡模式。”
“怎么进去？”
“空间灵根。”苏晓看着自己的手，“核心被时空褶皱隐藏着，只有空间灵根能安全穿过那层屏障。而且……核心会识别‘血脉’。月无痕是强行绑定的，所以核心在排斥他。但如果有一个完整的、自然的空间灵根拥有者接近……”
她没有说完。
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从一开始，苏晓的灵根就不是残缺的。
它是“钥匙”。
是三千年前那个文明留下的，唯一能安全接触潮汐核心的凭证。
“所以你祖父的笔记……”林砚低声说。
“他可能早就猜到了。”苏晓苦笑，“所以他才会说，答案在血脉里，在潮汐中。”
指挥中心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真相很震撼，但也很残酷。因为它意味着，拯救人类文明的责任，最终落在了苏晓一个人肩上。而且，她必须进入那个连裂月侯都被扭曲了的核心内部。
“先休息。”林砚最终说，“还有五十八小时。我们需要制定详细的计划。”
苏晓点了点头。
她看向主屏幕，那里显示着月球背面的实时影像——血色的阵法已经暗淡了许多，但依然在缓慢旋转。而在更深的黑暗中，清道夫的舰队又近了。
时间，真的不多了。
但她现在至少知道了一件事：
她存在的意义，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