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会议室的空气像被冻住的铅块，沉得让人喘不过气。金素妍带来的警告不是降温的雨，是从深空坠落的冰棱，狠狠砸进“火种”协议点燃的热流里——瞬间激得满室寒意，刺得人后颈发紧。
林晓指尖敲击桌面的声响戛然而止，目光像精准的扫描仪，穿透金素妍精心维持的妩媚假面，直抵“指引者”组织那层讳莫如深的内核：“合作？共享技术？”他的声音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藏着针一样的锐利，“上次见面时，贵组织看我们，更像看培养皿里的实验体——只远远观察，不肯多沾半分。怎么，现在突然愿意‘平等’了？是我们回应深空信号没死，让你们觉得这颗星球还有利用价值？还是……你们也闻到了‘守望者’的味道，不得不抓我们这根‘不稳定’的救命稻草？”
金素妍的红唇抿成一道紧绷的线，指尖无意识蹭过冷掉的咖啡杯壁，杯沿凝着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指甲。她显然没料到林晓会如此直接，眼底的妩媚飞快褪去，露出几分近乎赤裸的坦诚：“林先生，你可以把‘指引者’看作文明的‘守夜人’。‘守望者’是来吹灭烛火的，我们是想护住这点光。我们观察你很久了——你构建的‘现实锚点’强度、成长速度，连古籍里最乐观的记载都比不上。”
她顿了顿，指尖攥住了桌布的一角，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捅破秘密：“主动回应深空信号，在我们的评估里是‘92.7%死亡率’的自杀行为。但你不仅活下来了，还启动了‘火种’——这证明你背后的‘存在’，有扛住风险的潜力。可‘火种’对现实结构的拉扯，已经碰到了‘守望者’的‘清理红线’，再往前一步，就是灭顶之灾。”
“所以你们不是来拦路，是来‘趁火打劫’？”林晓身体微微前倾，椅腿在地板上蹭出轻微的“吱呀”声，无形的压迫感漫开，“用‘守望者’的数据库当筹码，换我们‘现实编织’的核心技术——赌我们能活下来，好借我们的力量对抗‘守望者’，对吧？”
“是交易，也是自救。”金素妍没回避，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指尖的力道却泄了些，“‘指引者’早不是铁板一块了。有我这样觉得该联手新生力量的‘合作派’，也有一群抱着千年教条不放，觉得任何现实变动都该掐死在摇篮里的‘保守派’。我来这里，是‘合作派’跟‘保守派’争了三天三夜才换来的机会——我们需要你的技术成果，证明我们的路没走错，才能在组织里拿到更多资源。”
这是场明码标价的博弈，却也是眼下唯一的破局机会。林晓没多犹豫，直接在脑海里叩响“星枢”的“分析她的可信度，还有‘守望者’数据库的实际价值。”
【星枢】：微表情捕捉显示瞳孔收缩频率符合诚实反应，能量波动无伪装痕迹，可信度78.3%。“守望者”数据库含37次清理事件记录、11种攻击模式参数，可将“琥珀”护盾防御效率提升40%，为“火种”方舟隐踪技术提供关键算法，建议推进分阶段交换。
星枢的分析像颗定海神针，林晓心里有了数。他抬眼时，语气里多了几分决断：“技术共享可以谈，但我有三个条件。”
“你说。”金素妍坐直了些，指尖离开了桌布——她知道，真正的谈判现在才开始。
“第一，分阶段交换。你们先给10%的‘守望者’数据，我们对应交付‘信息固化’和‘低扰动存储’技术；后续每多给30%数据，我们开放一级权限。想碰‘现实编织’核心，得看你们的诚意够不够——别想一次掏空我们。”
“合理，等价交换是底线。”金素妍点头，没半分迟疑。
“第二，我要‘筛选者数据库’里，所有指向地球坐标的详细记录。”林晓的目光锁在她脸上，没给她回避的余地，“‘指引者’传承了几千年，不可能对那些遗迹只字不知。别拿‘禁忌’当借口，我要的是实际信息——比如入口特征、能量反应规律。”
金素妍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又慢慢放松——她显然没料到林晓不仅破了索引，还把目标盯得这么准。“你们真的破译了索引……”她喃喃一句，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两下，“那些遗迹在古籍里叫‘天选试炼场’，是‘筛选者’留下的文明评估站，跟发警告的文明没关系。但具体记载都锁在最高密级的‘古老见闻录’里，我得回去跟‘合作派’申请调阅，最快三天能给你答复。”
“第三，”林晓的语气冷了些，指节敲了敲桌面，“告诉我‘保守派’的核心人物是谁，他们常用的阻挠手段——比如会不会破坏我们的设备，会不会给‘守望者’递消息。我不想跟‘盟友’合作时，还得防着背后捅刀。”
金素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手指攥紧了手机壳，指节泛白——这个条件戳中了“指引者”的内斗核心。几秒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压得更低：“可以。但你得保证，我们共享的技术绝不用来扭曲现实、制造混乱——这是‘合作派’的底线，也是我敢跟你谈的前提。”
“我们的目标是让文明活下去，不是让它更快毁灭。”林晓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合作意向刚敲定，空气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内部通讯器突然炸响——刘洋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几乎要冲破听筒，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林总！顾漫书那边有重大发现！青藏高原勘探队——在索引坐标点，真的打开了遗迹入口！初步扫描显示结构完整，能量反应……11种未知粒子，3种带反物质波动，跟咱们已知的所有体系都对不上！”
消息像道惊雷，劈得会议室里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林晓的心脏猛地一沉——他以为遗迹探索还要等几周，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正好撞在和“指引者”谈判的节骨眼上，像老天爷扔来的一道考题。
金素妍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咖啡杯沿“咔嗒”一声磕在桌角，褐色液体顺着桌布纹路渗进去，晕开一小片深色。她的镇定彻底碎了，声音发颤，眼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恐惧：“你们……你们真的找到了‘筛选者的试炼场’？还敢打开它？！”
“试炼场？”林晓抓住了这个陌生的词，语气里多了几分警惕。
“古籍里就这么叫！”金素妍往前凑了凑，语速快得像在抢时间，呼吸都带着颤，“那些地方根本不是遗迹，是‘筛选者’测试文明资格的陷阱！里面全是能吞掉意识的防御机制，还有能把人逼疯的认知幻象——以前多少超自然传承者进去了，就没一个出来的！快让他们撤！立刻撤！晚了就来不及了！”
她的话还没落地，通讯器里突然爆发出刺耳的杂音，像无数根钢针扎进耳朵——杂音里混着队员的惊呼声，断断续续像被狂风撕烂的纸：“……遭、遭到未知干扰……探测器全断了……有人说听见了歌声……还有人看见……黑色的影子……请求指示！林总，请求指示！”
情况瞬间失控！
林晓“腾”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往后滑了半米，他却没顾上扶——眼神冷得像冰，手指在主控台快速敲击，接通顾漫书的保密线路时没半分犹豫：“顾漫书，我是林晓。现在起，勘探队归我直接指挥。立刻让所有人撤出遗迹入口，至少退到五公里外建立警戒圈——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再靠近一步！包括你！”
“收到！马上执行！”顾漫书的声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干脆得像切刀，背景里能听见她指挥队员撤退的喊叫声。
林晓转头看向金素妍，语气里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只有迫在眉睫的急切：“金小姐，看来我们的合作得提前启动了。关于‘试炼场’，古籍里写的防御机制、认知幻象怎么破解，你知道多少，现在就说多少——里面队员的命，还有遗迹里可能藏着的技术，都等不起。”
同时，他在脑海里对“星枢”下达指令，语速快得几乎连成线：“全力分析遗迹溢出的能量频谱，建立干扰模式数学模型；启动‘伏羲’最高算力，模拟破解防御机制和认知陷阱的路径；准备好【现实编织】权限，计算强行稳固入口时空结构的能量消耗——现在，立刻，马上！”
【星枢】：指令确认。能量频谱分析中……检测到11种未知粒子，3种呈现反物质波动特征，与“守望者”“指引者”体系无匹配项，呈非线性混沌特征；认知干扰判定为“高维信息投射”，完整破解需47分23秒；强行启动【现实编织】，将消耗15%情感能量储备，可能引发半径10公里的现实波动，“现实锚点稳固率”或降至82%以下。
几千公里外的“星辰深空”基地主控中心，灯光瞬间全部转红，低低的警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盘旋，像沉闷的鼓点敲在每个人心上。巨大的主屏幕被切分成三块：左边是勘探队的实时画面——队员们脸色惨白，有人抱着头蹲在地上，有人对着空气大喊“别过来”；中间是“星枢”实时刷新的能量数据，密密麻麻的曲线扭成一团乱麻，红色警告标识跳个不停；右边是金素妍，她正指尖在加密笔记上飞快滑动，屏幕光映得她脸色更白，嘴里不停念着：“古籍里说……意识要纯……不能有执念……还有……能量要跟‘试炼场’同频……不然会被当成入侵者……”
金素妍的话，和“星枢”的分析严丝合缝——“试炼场”的攻击核心，是人的意识。
林晓站在主控台前，看着屏幕上缓慢跳动的破解进度条——47分钟，每一秒都像在熬油。他又扫了眼“现实锚点稳固率”的数字：83.5%，刚才的波动已经让它跌成了83.2%，再等下去，不仅队员撑不住，“现实锚点”也可能出问题。
他心里清楚，这不是简单的遗迹探索，是“筛选者”给人类出的第一道考题——要么答对，拿到技术；要么答错，连人带设备一起葬送。
没有时间犹豫了。
“星枢，停止全面破解模拟。”林晓的声音穿过主控中心的嘈杂，像一块沉铁砸在每个人心上，没有半分动摇，“集中所有算力，用现有数据和金素妍的情报，算一条最快的‘强行介入’路径——不管风险多高，只要能缩短时间。”
“林晓！”苏清雪和叶依云几乎同时冲过来，她们看着林晓按在主控台红色按钮上的手——那是【现实编织】权限的启动键，也是最危险的一步，“你不能去！里面太危险了！”
林晓抬手制止了她们，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刘洋攥紧了拳头，金素妍停下了念诵，连屏幕里的顾漫书都暂时停了指挥，看着镜头。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片泛着幽蓝光芒的遗迹入口上，指腹抵着按钮的冰凉，和掌心的汗意形成鲜明对比。
“我们没资格等。”他说，声音不高，却压过了警报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筛选者’在看着，‘守望者’在盯着，我们不能在这里输。这不仅是救队员，更是给‘考官’递答卷——得有人去答。”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用力按下了那个红色按钮。
“我亲自进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