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码头风云
陈小乐带着王捕头和一队衙役，一路快马加鞭赶到码头。老远就看见那里乱哄哄围了一大群人，叫骂声、哭喊声混成一片。
挤进人群一看，场面那叫一个狼藉，几袋粮食被扯破了，里面的粮食撒了一地，被无数只脚踩进泥里。两个头破血流的汉子被人扶着，哎呦哎呦地惨叫着，看穿着是本地码头的搬运工。对面，七八个穿着统一青色短褂、膀大腰圆的汉子，正抱着胳膊，一脸倨傲地站在那里，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的壮汉，眼神凶狠。
“怎么回事？！”陈小乐沉着脸，走到双方中间。
“县尊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一个搬运工头目像是见到了救星，噗通跪下来，指着那帮青衣汉子，“他们是州府漕帮的人！非要抢着卸咱们县工坊的货，我们不让，他们就动手打人！”
那刀疤脸汉子见到陈小乐，也只是随意地拱了拱手，语气硬邦邦的：“陈大人，鄙人漕帮香主，雷彪。这清河码头，历来漕粮官货的装卸，都由我们漕帮弟兄包揽。今日这船货，我们卸，有何不对？”
“放你娘的屁！”王捕头一听就火了，按着刀柄骂道，“这是咱们陈氏工坊自个儿的货，跟漕粮官货有个鸟关系！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卸了？”
雷彪皮笑肉不笑地说：“王捕头，话不能这么说。这码头，是在漕运河道上吧？既然沾了‘漕’字，那就得按我们漕帮的规矩来。别说你们工坊的货，就是一只耗子从这码头上过，也得给我们交一份‘脚钱’！”
这话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和勒索！围观的本地百姓和工人都气得鼓噪起来。
陈小乐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狗屁规矩，这分明是有人指使，来找茬的！而且时机卡得这么准，就在七皇子视察工坊的节骨眼上闹事，要说背后没人搞鬼，鬼都不信！
他压下火气，冷冷地看着雷彪：“雷香主，本官不管你们在州府是什么规矩。在清河县，就得守我清河县的王法！这货是我们工坊的私产，装卸自有本县工人负责。你们无故打伤我县子民，强抢货物，该当何罪？”
“王法？”雷彪嗤笑一声，有恃无恐，“陈大人，咱们漕帮兄弟吃的就是这碗水路饭，讲的是江湖规矩。您要讲王法，那咱们就按江湖规矩来理论理论？”
他身后那七八个汉子也跟着往前逼了一步，气势汹汹。
王捕头和衙役们立刻紧张起来，手都按在了刀柄上。
陈小乐却忽然笑了。他这一笑，把所有人都笑懵了。
“江湖规矩？本官身为朝廷命官，只讲《大诰》王法！”他语气陡然转厉，声震全场，“不过，既然你提到‘规矩’，那本官就让你看看，在清河县，什么是规矩！王捕头！”
“属下在！”
“鸣哨！调‘工商护卫队’前来协助官府，弹压暴乱！”陈小乐特意将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
“是！”王捕头会意，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造型奇特的铁哨，鼓起腮帮子用力一吹！
“哔——哔——哔——！”
三声尖锐急促的哨音响彻码头，这是工坊和护卫队内部约定的紧急集结信号。
雷彪眉头一皱，还没明白这哨音是什么意思，就听见一阵整齐划一、沉重有力的脚步声从街道另一端传来！那声音仿佛不是一群人，而是一个整体在移动。
围观人群惊呼着分开一条通道，只见三十名身着统一深蓝色劲装、头戴同色方巾的汉子，以小跑姿态迅速进入码头。他们两人成排，三人成列，动作迅捷却丝毫不乱，瞬间在外围形成一个半包围圈，将漕帮众人与百姓隔开。
更让人心惊的是，所有队员手中都持着一根油光锃亮、粗细均匀的齐眉硬木棍，棍身比常见的哨棒更粗，一看就知是工坊统一精制。他们一言不发，只是双手持棍立于身前，眼神锐利地盯着场中，一股肃杀沉稳的气势扑面而来，与平日里那些散漫的衙役截然不同！
这阵仗，直接把雷彪和他那帮手下给镇住了。他们打架斗殴是常事，靠的是好勇斗狠，何曾见过这般令行禁止、仿佛军中精锐的队伍？
陈小乐走到队伍前方，目光如刀，扫过雷彪等人，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看清楚了！此乃我清河县为保境安民、协防乡里，特设的‘工商护卫队’！已在县衙造册备案，一应编练、装备，皆合乎《大诰》‘许民间自备刀棒、防盗缉匪’之规！”
他先占据了法理和大义的名分，随即话锋一转，直指雷彪：
“尔等漕帮众人，光天化日之下，聚众斗殴，毁坏私财，殴打良民！人证物证俱在，按《大诰》，本官现在就可以将尔等全部锁拿，从严究办！”
“哐！”
王捕头适时地将腰间官刀连鞘重重一顿。他身后三十名护卫队员仿佛得到无声指令，齐刷刷地将手中齐眉棍重重往地上一顿！
“咚！”
一声沉闷而整齐的巨响，如同惊雷砸在地面，震得人心头发颤！这经过严格训练的集体动作，比杂乱无章的喊杀声更具威慑力！
陈小乐趁对方被这股如山气势所慑，踏前一步，厉声喝道：
“雷彪！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一，立刻赔偿伤者药费、货损，然后带着你的人，立刻滚出清河县境！本官念在初犯，可暂不追究！”
“二，试试是我这合乎王法的护卫队的棍棒硬，还是你们这帮违法乱纪之徒的骨头硬！”
雷彪脸上的刀疤剧烈地抽搐着，他看着眼前这支纪律严明、名正言顺的队伍，再看看那位寸步不让、句句扣着“王法”的县令，心里把那指使之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对方占尽了“法理”和“实力”的双重优势，自己若再硬抗，今天被打断腿扔进大牢，漕帮总舵为了撇清关系，也绝不会为他出头。
雷彪心里把那指使他来的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这他妈是个文官？这手段比他们江湖人还黑！
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们……赔钱！”雷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他悻悻地掏出钱袋，扔给一旁的工坊管事，然后狠狠瞪了陈小乐一眼，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陈大人，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再也无颜停留，带着手下在那三十根齐眉棍冰冷的注视下，灰头土脸地挤开人群，狼狈而去。
危机解除，码头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陈小乐却没那么轻松，他让人赶紧把伤者送去医治。“大人，就这么放他们走了？”王捕头有些不甘心地问。
“不然呢？真把他们全宰了？”陈小乐瞥了他一眼，“漕帮势力盘根错节，在没拿到确凿证据前，不能把他们往死里得罪。今天亮出肌肉，把他们吓走，就是最好的结果。”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看向州府方向：“不过，这笔账，本官记下了。看来，咱们的吴通判，还有他那些狐朋狗友，是消停不了几天，又想着法儿地给咱们找不自在呢。”
这次码头冲突，看似是江湖纷争，实则是州府势力对他陈小乐的一次试探和挑衅。对方想看看他的底线在哪里，看看他会不会服软。
而陈小乐用最强硬的方式，给出了回答。
他想，这个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到那位正在官驿休息的七皇子耳朵里。不知道这位殿下，会如何看待他这位“能臣”，今天这番“江湖规矩”的表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