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渊者”号把南太平洋的墨蓝海面犁开一道白痕，船尾的浪滚得像道仓促缝起来的疤。说返航就返航，船上没人啰嗦，陆寒洲的指令掷地有声，船员们动作麻利得像精密齿轮，把整艘船的劲儿都往回拧。
林悦缩在舰桥旁休息室的沙发里，手里捧着陆寒洲塞来的热水杯，指尖却还是冰的。李伯伯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她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自责、担心，还有对那片深海的不甘心，缠成一张网，把她勒得喘不过气。她现在哪还有心思管“深渊灯塔”那边能量读数疯涨的事，爸爸的命，才是她心里唯一的秤砣。
陆寒洲没在她身边说软话，他知道，这会儿行动比安慰顶用。他走回舰桥主控位，跟个掌舵的老船长似的，眼神利得很，指令一条接一条往外发：
“通讯组，把我和国内的卫星链路优先级拉满，加密弄到最高级。”
“导航组，赶紧算最快的返航路线，那些耽误时间的天气区都给我绕开，K3港口必须最快到。”
“后勤组，把直升机坪备好，船一靠港，直升机得立马能飞。”
他说话跟平时处理商务危机没两样，冷静得听不出情绪，可谁都知道，这是在跟死神抢时间。
安排完船上的事，陆寒洲拿着加密卫星电话，走到舰桥外的露天平台。海风呼啦啦地吹，把他的衣角掀得乱飞。他拨通一个号码，对方秒接。
“是我，陆寒洲。”他开口就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国内最好的心内科团队，立刻给我往S市第一人民医院调。病人叫林建国，急性心衰，快不行了。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让他得到最好的治。”
电话那头是他的心腹，半句废话没有：“明白，陆先生。协和的王院士团队正在S市开会，我这就联系。医院那边也打好招呼，绿色通道全开。”
“嗯。”陆寒洲应了一声，又补了句，“所有医疗费，从我私人账户走，多少钱都行。另外，安排两个人去医院守着，别让闲杂人等去打扰我伯父和他朋友。”
“收到！”
挂了电话，他又连着拨了好几个号，把航空管制和地面交通的关系都调动起来，就为了让他和林悦一靠岸，能一路绿灯冲到医院。
他干这些的时候，脸冷着，脑子却转得飞快，每个环节都想到了。他不敢慌，他知道自己是林悦现在唯一能抓的那根柱子，一慌就全塌了。
等他把所有紧急事都处理完，回到休息室时，林悦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眼神空空地望着舷窗外溅起的浪花。
陆寒洲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把自己温热的手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
“都安排好了。”他声音低沉又稳，像颗定心丸，“国内最顶尖的心内科团队已经往医院赶了。靠岸后的路也打通了，咱们肯定能最快赶到你爸身边。”
林悦抬起眼，看着他深邃又坚定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糊弄，没有犹豫，只有实打实的担当。她没问他是怎么做到的——她信他的能力。她只是反手紧紧抓住他的手，像是要从他身上扒拉点力气出来。
“谢谢……”千言万语，最后就憋出这俩字。
“咱俩之间，说这个见外了。”陆寒洲轻轻把她揽进怀里，让她听着自己平稳有力的心跳，“你现在得撑住自己。你爸还等着你呢。”
在陆寒洲那套高效得吓人的安排下，“探渊者”号准时到了K3港口。码头上，一架直升机早就等着了，旋翼转得嗡嗡响。
陆寒洲护着林悦，脚不沾地似的冲上直升机。舱门一关，飞机噌地就窜上了天，把港口和“探渊者”号都甩在了下面。
机舱里噪音大得很，林悦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可睫毛一直在抖，哪儿睡得着。陆寒洲一直握着她的手，没说话，就这么陪着。
飞了几个小时，直升机降落在S市医院顶楼的专用停机坪。陆寒洲安排的人早就候着了，领着他们从特殊通道直接往IcU楼层冲。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儿浓得呛人。李伯伯看到林悦，跟看到救星似的，红着眼圈就迎上来：“悦儿，你可算回来了！你爸爸他……刚又抢救了一次，医生说暂时稳住了，但还没脱离危险……”
林悦透过IcU的大玻璃窗，看到爸爸身上插满了管子，躺在床上脸色灰败，就靠旁边的机器撑着点生命体征。她心像被人攥住了，差点喘不过气。
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老医生，领着一群医生走了过来。他眼神精，气场稳，正是国内心内科的权威王院士。
王院士先瞥了一眼病房里的林建国，然后看向陆寒洲和林悦，冲陆寒洲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头对林悦说：“你是林小姐吧？你父亲的情况我们已经会诊过了，确实棘手，但不是没希望。治疗方案我们已经定好了，需要家属签字。”
他说话专业又冷静，见惯了生死的样子，反而让人觉得靠谱。
林悦知道，这已经是能拿到的最好医疗资源了。她深吸一口气，在知情同意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手劲儿大得让笔迹都抖了。
签完字，王院士带着团队又钻进IcU，开始紧张的治疗。
林悦、陆寒洲和李伯伯只能在外面等。时间过得跟蜗牛爬似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陆寒洲让手下买了水和吃的，硬逼着林悦多少吃点。他陪她坐在走廊冰冷的长椅上，不咋说话，就这么陪着。
天慢慢黑了，医院走廊的灯白得晃眼。
就在林悦快撑不住的时候，陆寒洲的私人手机震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是“星寰科技”留守技术负责人发来的加密信息。
信息就短短几行，却让陆寒洲的眉头瞬间锁死：
「陆总，目标海域能量场突然大爆发，还有高强度的短脉冲电磁辐射往外扩。‘深渊灯塔’的远程观测站被干扰得厉害，丢了不少数据。这爆发模式……看着像某种‘标记’或者‘激活’完成了。另外，港口那边报告，‘探渊者’号附近有不明船只在转悠，不知道想干啥。」
陆寒洲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收起来，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窗外的沉沉夜色，眼神深不见底。
这边父亲的病危还没熬过去，那边被他们丢下的深海，非但没安静，反而闹得更凶了。甚至，已经有人盯上了他们留在港口的船。
一边是医院里悬着的救命灯，一边是深海里亮起来的警示灯，两把看不见的刀，就这么悬在他们头顶，闪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