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船“圣玛利亚号”在南海的波涛中平稳航行,朝着马尼拉方向驶去。林梦瑶和阿琳伪装成船员家属,住在底舱一个狭小但相对安全的房间里。
连日的逃亡让两人精疲力竭,但谁都不敢真正入睡。每当闭上眼睛,牺牲者的面容就会浮现:杜邦被俘前的最后眼神、山本中弹倒下的身影、卡尔森少校在报纸上的遗照...
第三天清晨,阿琳发烧了。伤口感染加上过度疲劳,让她陷入半昏迷状态。林梦瑶用尽随身携带的药品,但效果有限。
“必须找船医。”她决定冒险上甲板。
货船上的菲律宾船员们对她这个“中国船员的妻子”还算友善,但语言不通增加了沟通难度。最终,一个懂英语的二副带来了船医。
老船医检查后摇头:“感染很严重,需要抗生素。船上的库存不足,必须到马尼拉后住院治疗。”
林梦瑶心一沉。马尼拉虽然比澳门安全,但仍是日本势力范围。阿琳需要立即治疗,但上岸就意味着暴露风险。
“没有其他办法吗?”她急切地问。
老船医犹豫了一下:“船长室有应急药品,但需要船长批准。而船长他...”
二副接话:“船长是亲日派,不会帮助中国人。”
困境接踵而至。林梦瑶看着昏迷中的阿琳,知道必须做出选择。
深夜,她悄悄潜入船长室。房间内弥漫着雪茄和威士忌的气味,墙上挂着日本国旗和船长与日本军官的合影。果然是个亲日分子。
药品柜锁着,但难不倒受过特工训练的林梦瑶。就在她找到抗生素准备离开时,书桌上的一本航海日志引起了她的注意。
日志摊开的那页记录着本次航行的特殊指令:到达马尼拉后,立即向日本领事馆报告所有可疑乘客。
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原来他们从未真正逃离陷阱,这艘船本身就是陷阱的一部分!
她迅速搜查书桌,发现更多可怕证据:船长是日本特高课的秘密线人,专门监视澳门-马尼拉航线的反日分子流动。
必须立即改变计划。林梦瑶多拿了些药品和一把手枪,悄悄返回底舱。
给阿琳注射抗生素后,她开始策划逃生方案。根据航海图,货船将在两天后到达马尼拉。之前必须离船。
但如何在大海中逃离一艘行驶的货船?救生艇会被立即发现,跳海更是自杀行为。
第二天,阿琳病情稍好转,清醒过来。得知情况后,她提出一个大胆想法:“货船明天会经过巴拉望岛附近。那里有菲律宾游击队的活动,我们可以发信号求救。”
计划冒险,但可行。林梦瑶从船长室偷来的物资中有信号枪和照明弹。
然而,当夜风暴来袭。狂风巨浪中,“圣玛利亚号”剧烈颠簸,所有乘客被要求留在舱内。逃生计划被迫推迟。
风暴持续了一整天。当天气终于平静时,船上的气氛却突然紧张起来。二副悄悄找到林梦瑶:“船长收到无线电,马尼拉方面要求提前报告乘客名单。他可能很快会搜查底舱。”
时间所剩无几。林梦瑶决定当晚行动,无论是否靠近巴拉望岛。
夜幕降临后,她和勉强能走动的阿琳悄悄来到货船右舷。根据星辰判断,远处应该有岛屿轮廓。
就在她们准备发射信号弹时,探照灯突然亮起,船长和几名船员包围了她们。
“果然是中国间谍。”船长冷笑,“特高课会重赏我的。”
林梦瑶迅速举枪,但寡不敌众。眼看就要被擒,阿琳突然用尽最后力气扑向船长,两人一起坠入大海!
“阿琳!”林梦瑶惊呼,同时向其他船员开枪射击。
混乱中,她发射了信号弹。红色的光芒划破夜空,如同绝望中的希望。
令她惊讶的是,远处真的出现了回应信号——三短三长三短,摩尔斯码的“SoS”!
船长落水后,船员们陷入混乱。林梦瑶趁机放下救生艇,但拒绝离开,坚持寻找阿琳。
就在此时,几艘小船从黑暗中出现,船上是全副武装的菲律宾游击队。交火迅速爆发,船员们很快投降。
游击队长是个满脸疤痕的壮汉,自称“塔加尔”。他会说简单中文:“我们看到信号。日本人?”
“反对日本人。”林梦瑶急切地解释,“我朋友落水了,必须救她!”
塔加尔立即命令手下搜索海面。一小时后,他们找到了紧紧抓住一块浮木的阿琳和昏迷的船长。奇迹般地,两人都还活着。
回到游击队的小岛基地时,天已黎明。简陋的茅屋和山洞组成了这个抵抗运动的家园。
阿琳得到妥善治疗,船长则被关押审问。塔加尔对林梦瑶带来的证据极为重视:“这些应该送到麦克阿瑟将军那里。他正在澳大利亚集结力量反攻。”
新的希望出现。但如何从菲律宾游击队控制区前往澳大利亚?
塔加尔给出方案:“下周有美军潜艇来接运伤员。你们可以搭顺风车。”
等待期间,林梦瑶帮助游击队照顾伤员和整理情报。她惊讶地发现,这个看似原始的基地竟然有完整的无线电网络,与整个东南亚的抗日起义军保持联系。
一天深夜,塔加尔找到她:“我们截获了日本海军密电。他们在南海搜寻一艘中国小船,描述符合你们的特征。赏金高得惊人。”
林梦瑶并不意外。高桥的网络显然还在运作,誓要夺回证据。
“潜艇能准时到吗?”她问。
塔加尔摇头:“日军加强了巡逻,潜艇可能延迟。但我们有备用计划。”
他指向海图上的一个小岛:“这里有个秘密机场,美军偶尔会派水上飞机来接重要人物。三天后有一次行动,我可以安排你们上去。”
又是一个生死抉择。信任美军潜艇还是水上飞机?塔加尔可信吗?
当夜,林梦瑶探望被关押的船长。这个英国人出身的叛徒似乎崩溃了,喃喃自语着后悔的话。
“为什么为日本人工作?”她问。
船长苦笑:“他们抓了我的女儿。和你一样,我只是想保护家人。”
又是一个被胁迫的灵魂。这场战争中,善恶界限如此模糊。
第三天,当水上飞机降落在环礁湖面时,林梦瑶做出了决定。她将证据复制一份交给塔加尔:“以防万一。如果我没能到达,请确保这份送达麦克阿瑟将军。”
塔加尔郑重接过微缩胶卷:“以荣誉保证。”
登机前,林梦瑶最后回望这片翡翠般的海域。阿琳因伤势过重留在游击队基地休养,与一个战友分别。
水上飞机引擎轰鸣,滑过湖面,腾空而起。从舷窗看去,岛屿如绿宝石散落在蔚蓝画布上,美得令人心碎。
飞行员是沉默的美国年轻人,只确认目的地是达尔文港就专注驾驶。
飞行两小时后,副驾驶员突然惊呼:“日军零式战机!三点钟方向!”
林梦瑶的心沉到谷底。即使在这公海上空,追捕仍未结束。
零式战机开火示警,要求水上飞机降落。美军飞行员试图躲避,但笨重的水上飞机根本不是战斗机的对手。
“抓紧!”飞行员大喊,进行规避机动。
林梦瑶紧握装有证据的行李箱,知道这可能真是最后一程了。但就在绝望之际,云层中冲出几架美军p-40战机!
空战在太平洋上空爆发,如同这场战争的缩影:追逐与抵抗,绝望与希望交织。
水上飞机趁机降低高度,贴海飞行以躲避雷达。当澳大利亚海岸线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每个人都松了口气。
但林梦瑶知道,这只是一个阶段的结束。在达尔文,在更远的世界舞台,战斗将以另一种形式继续。
证据必须被听见,真相必须被知晓。这是所有牺牲者的共同遗愿,也是生者不可推卸的责任。
浪涌香江的旅程即将抵达终点,但真正的征程——让光明照亮黑暗的征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