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长仰头，声音清楚传上来：“姜璃，你要是再不下来，我就让人把这条巷子封了。”
姜昭没动。
雨水顺着旗袍下摆往下淌，在脚边积成一圈水洼。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铁棍，又抬眼扫过巷口那四个穿黑衫的人。副官手里还拎着从尸体上捡走的枪，弹匣空了一半。
她把铁棍轻轻放在窗台上。
然后站起身，旗袍贴在身上，湿得能拧出水。她一步跨出窗框，踩着墙沿翻身而下，落地时膝盖微屈，稳稳站住。
全场安静了一瞬。
她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向处长。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踩在节拍上。
处长眯起眼：“你胆子不小。灭口现场三具尸体，全是军统备案人员，你一个失踪特工，出现在这里，怎么解释？”
姜昭停下，距离他两步远。
她抬手，从胸口吊坠里抽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金属片。玉简微微发烫，全息投影仪从识海小世界取出，表面泛着冷光。
“处座。”她声音不高，“您说我省通敌？不如先看看，谁才是真鬼。”
她指尖一按。
空中蓝光一闪，浮现出一段清晰影像。
画面里是间密室，墙上挂着军统绝密档案编号牌。门开，一个戴面具的男人走进来。对面坐着的日军军官起身敬礼。
“黑狐大人。”
面具摘下。
全场倒吸一口冷气。
那人面容清晰——正是军统内部上周刚调任情报科副主管的周维安。
影像继续播放。
他从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推过去。日军军官翻开，上面赫然是x-7-05项目部署图。接着，他拿出一枚指纹模具，压在登记册上，替换了原记录。
“三日前。”姜昭开口，“他调阅了x-7-05原始档案。系统里留了指纹，要核对吗？”
没人说话。
处长脸色变了。
他身后两个随从交换眼神，其中一个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姜昭关掉投影，收起设备，语气平静：“原主死前藏了摄像头。她知道自己掌握的东西会引来杀身之祸。所以录下了这段视频，藏进私人终端底层。”
她看向处长：“现在，我人站在这儿，证据也交了。你说我是通敌者？还是……你们当中有人，更怕真相曝光？”
四周一片死寂。
突然，街口传来脚步声。
两辆黑色轿车驶入巷口，车门打开，几名便衣迅速下车，直奔人群中的三个可疑分子。其中一人正悄悄摸向腰间通讯器，被当场按倒在地。
“hd-9频道监听四十八小时。”带头便衣走到处长面前，“他们刚才试图发送加密电报，内容涉及‘黑狐暴露，启动撤离计划’。”
处长闭了闭眼。
他知道，这事压不住了。
他盯着姜昭：“你是怎么拿到这个投影仪的？这设备还没列装。”
“重要吗？”姜昭反问，“它能放出来就行。”
“你私自行动，违反纪律。”
“我代一个被灭口的特工活下来。”她目光扫过周围所有特工，“你们谁敢保证，下一个不是自己？谁不想知道，办公室里的同事，哪个是假的？”
有几个年轻特工握紧了枪。
老派骨干低头不语。
处长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视频交上来。后续由总部调查组接手。”
姜昭没动。
“我现在就可以交。”她说，“但有个条件——我要参与调查。黑狐背后不止一人，单靠你们现有的排查方式，三天内就会漏网。”
“你算什么东西？”旁边副官忍不住吼出声，“一个连编制都没有的失踪人员，还想指挥正式行动？”
姜昭转头看他。
“那你告诉我。”她淡淡地说，“为什么灭口小组用的是hd-9频道？那是去年地下党截获的日谍专用频率。军统内部，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它的存在。”
副官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处长抬手制止他发言。
雨还在下。
姜昭站在原地，旗袍湿透，发尾滴水。她左手按在胸口玉简上，感受到一丝温热。
角落阴影里，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缓缓抬头。
他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半截口罩和一双眼睛。
看到姜昭的动作，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右手，藏在袖口里的拇指轻轻竖起。
动作很轻，像是整理手套。
但姜昭看见了。
她不动声色，只是将玉简往里塞了塞。
这时，处长终于开口：“你可以留下。但必须接受监管。”
“可以。”姜昭点头，“但我有两个要求。”
“第一，调取昨晚所有巡警巡逻路线记录。灭口发生时，最近的一队巡警本该二十秒内赶到，但他们晚了三分十四秒。”
“第二。”她顿了顿，“我要进档案室，查x-7-05项目的全部经手人名单。包括三年内的调动、晋升、奖惩记录。”
处长皱眉：“档案室不是谁都能进的。”
“那就让他们清空。”姜昭说，“我可以等。不过提醒一句——黑狐既然敢动手，就不会只安排一组人善后。你们每拖一分钟，就有更多证据被销毁。”
空气凝固了几秒。
远处传来警笛声。
一辆军统吉普车疾驰而来，停在巷口。车上跳下一个穿风衣的女人，手里抱着文件箱。
“处长！”她跑过来，“刚截获一条密电！西区电台发现hd-9信号源，位置在城南旧仓库区！”
处长猛地转身。
姜昭看着他：“现在，你还觉得我是在胡闹吗？”
处长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下令：“封锁城南所有出口。派两队突击组，十分钟内出发。另外——”他看向姜昭，“你跟我们一起去。”
姜昭点头。
她转身走向吉普车，路过那具被捕的黑衣人时，脚步微顿。
那人躺在地上，手腕骨折，满脸是血。看到她靠近，眼里闪过恐惧。
姜昭蹲下身，从他怀里摸出半块烧焦的纸片。上面残留几个字：**“……令，立即清除所有关联目标。”**
她把纸片收进袖口。
然后站起身，撩了下湿发，朝吉普车走去。
车门关上的瞬间，她透过玻璃看向那个角落。
鸭舌帽男人已经不见了。
只有地上一滩雨水，映着灰蒙蒙的天光。
姜昭靠在座椅上，闭眼。
识海中，扶桑树轻轻摇晃。
第一百零二棵，正在抽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