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那番四两拨千斤的回应，如同一盆冰水，将凌云心头那点残存的期待和勇气浇得透心凉。他僵立在原地，周遭那些或同情、或嘲讽、或纯粹看热闹的目光，像无数细密的针，扎得他体无完肤。
而温婉，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这凝固尴尬的气氛，也完全无视了身边这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她与出版人王老师的交谈自然而流畅，很快就将话题重新拉回到了专业领域。
“王老师，关于您刚才提到的那个跨界艺术展的合作意向，我个人非常感兴趣。”温婉微微侧身，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向出版人，语气热忱而专业，“‘拾光’最近也在探索设计与更多艺术形式的融合，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王老师显然也很欣赏温婉的专业能力和清醒头脑，立刻接话道：“是啊，温总监，您的作品充满了叙事性和艺术张力，非常适合在更广阔的平台上进行展示。我们这边可以负责联络策展人和场地……”
两人就合作细节、展陈方式、潜在主题等深入交流起来，语速不快，却内容扎实，旁若无人。
凌云就站在一步开外的地方，像个多余的背景板。他听着温婉用他从未听过的、充满激情和自信的语气谈论着她的工作、她的理想、她未来的规划，那些词汇对他来说有些陌生，却清晰地勾勒出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闪闪发光的灵魂。
他试图插话，哪怕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问候，或者再次表达祝贺。但温婉似乎总能巧妙地避开与他的视线直接接触，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合作方身上，偶尔点头，偶尔提出精辟的见解，偶尔露出赞同的微笑，每一个反应都恰到好处，彰显着她的专业素养和主导地位。
有几次，他明显感觉到她眼角的余光可能扫到了他，但她没有任何表示，连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没有，仿佛他只是一尊无关紧要的雕塑，或者一片空气。
这种彻底的、不留一丝情面的冷落，比任何尖锐的指责和愤怒的控诉，都更让凌云感到难堪和绝望。
他就像一个误入他人领地的闯入者，所有的规则和节奏都由主人掌控，而他，连开口的资格都被剥夺。
周围有人开始低声议论，目光在他和相谈甚欢的温婉之间来回扫视，带着毫不掩饰的玩味。他甚至听到近处有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啧，凌总这脸可是丢大了……人家根本不想搭理他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温总监现在可是香饽饽，哪里还会回头看……”
这些话语如同鞭子，抽打在他本就鲜血淋漓的自尊上。
他看着她从容地与王老师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后续详谈的时间，然后礼貌地告别。紧接着，她又无缝衔接地走向另一位等待已久的品牌方代表，脸上依旧是那得体而疏离的笑容，开始了新一轮的交流。
自始至终，她没有再看他一眼。
香槟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冰冷地沾湿了他的指尖，却远不及他心中的寒意。
他盛装而来，怀揣着或许可笑却真实的挽回之意，最终却只沦为了衬托她如今有多么耀眼、多么不需要他的背景板。
他连被她正眼看待、被她纳入交流范围的资格，都已经失去。
凌云终于无法再忍受这种无声的凌迟。他猛地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那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却像岩浆一样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快步离开了这个让他无地自容的宴会厅。
背影，仓促，狼狈，充满了被彻底拒绝和冷落后的颓败。
而温婉，在与新的合作方握手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那个仓皇离去的背影。她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冷漠。
无关紧要的人，来了，或走了，都与她无关。
她的世界，正在稳步扩张，充满了新的机遇和挑战，再没有多余的位置，容纳过往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