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椅子仿佛活了过来,椅背上雕刻的符文如苏醒的毒蛇,缓缓流淌着不祥的幽光。
沈砚面无表情,指尖沾满腥红的朱砂,动作精准而冷酷地在周婉儿光洁的额头上画下最后一笔。
那是一个扭曲的“名”字,笔锋却带着钩子,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也一并勾出。
“小姐,得罪了。”他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情感,“要救您的‘名’,就必须让他们也尝尝‘名’被玷污的滋味。这叫‘名债反噬’——所有质疑您、辱骂您的人,都将背负起您此刻承受的耻辱!”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地将手中的“名劫”残卷按在周婉儿的眉心。
“以周氏婉儿之名,敕令——债起!”
一股无形的波纹以密室为中心,瞬间席卷了整座城市。
同一时刻,数百个正在网络上用恶毒言语攻击周婉儿的人,无论是在打字、在吃饭、还是在行走,大脑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
“啊!”一个正在敲击键盘的白领猛地抱住头,眼前浮现出他小学时偷走同桌储钱罐,还嫁祸给另一个孩子的画面,那份被遗忘的卑劣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一个时尚博主在直播时突然僵住,童年时虐待流浪猫的记忆清晰得仿佛昨日,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残忍让她当场呕吐不止。
一个大学生在宿舍里发出尖叫,他想起自己曾散播谣言,毁掉了一个女孩的清誉……
羞耻、罪恶、自我厌恶,这些被深埋的负面情绪如火山喷发,瞬间击溃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他们不再记得周婉儿是谁,只沉浸在对自己过往恶行的无尽忏悔与崩溃之中。
与此同时,言辙的古镜发出了刺耳的尖啸,镜面之上,一行行数据疯狂滚动,最终定格成一行血色大字:【警告!
检测到大规模‘名债转移’术法,影响范围800人,精神污染持续扩散中!】
“好狠的手段。”言辙眼神一凛。
这不是简单的诅咒,而是嫁接因果,让那些“施害者”变成了“受害者”的替罪羊。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从药柜中取出三样东西:一瓶清澈如水的“褪神水”,一小撮灰烬般的“断名灰”,以及一块用焚烧过的古书灰烬凝成的“字灰墨”。
他将三者迅速混合,口中念念有词,一瓶看似平平无奇的液体迅速成型,内里却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字符在沉浮。
“名债解剂,成了。”他将药剂分装进数十个精致的喷雾瓶中,立刻拨通了林小满的电话:“小满,帮我个忙。把这些东西当成最新的网红解压喷雾,去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免费发放,记住,附带的宣传语是——喷了它,敢说真话。”
半小时后,市中心的广场上,林小满带着甜美的笑容将喷雾派发给路人。
许多被网上负面情绪影响而心情烦躁的年轻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对着自己喷了一下。
清凉的雾气拂过,在凡人之眼无法观测的层面,那些刚刚被强行嫁接过来的【耻辱】、【自厌】、【罪恶】词条,如同被强效清洁剂擦过的污渍,瞬间剥离,消散于无形。
人们脑中的幻象消失了,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之前那股莫名的压抑和自我厌恶感荡然无存。
“咦?我刚才在难过什么?”
“不知道,但现在感觉……我没错!凭什么不能说周婉儿做错了?”
“对!她就是错了!”
周家密室中,沈砚猛地感到法术的核心传来一阵剧烈的反噬,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正在撕扯他的布局。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怒吼:“谁?!是谁在破局?!”
他身前的周婉儿感受更甚。
那些被转移出去的耻辱,正以十倍的烈度倒灌回她的身上。
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女,而是幻象中所有恶行的集合体。
她仿佛同时体验了偷窃、虐待、霸凌……无数的罪恶感让她痛不欲生。
“啊——!”她在承名椅上疯狂挣扎,眼中布满血丝,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喊,“我不是贱!他们才是贱种!他们都该死!!”
随着这声尖叫,她头顶那原本璀璨夺目的【贵女】词条,发出了玻璃碎裂般的声音,咔嚓一声,彻底崩碎。
碎裂的金色碎片化作一缕缕黑雾,疯狂地反噬其主。
周婉儿原本光洁如玉的脸上,竟浮现出瓷器碎裂般的道道裂痕。
城市另一端,街头巷尾,一场名为“真味运动”的活动正在悄然兴起。
发起人是美食圈德高望重的老饕陈伯,他看不惯豪门用名气和金钱定义美食,索性在街头支起一口大锅,用最寻常的猪骨、鸡架、香菇、萝卜,慢火熬制一锅“百姓佛跳墙”。
“各位,尝尝!没有名贵的食材,只有用心的味道!”陈伯高声吆喝。
言辙悄然立于人群之后,指尖对着那口大锅轻轻一点,一个无形的词条【真实滋味】叠加了上去。
浓郁的肉香混合着蔬菜的清甜,霸道地钻入每个路人的鼻腔。
一个路人盛了一碗,只喝了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这……这才是味道……不是钱的味道,不是名字的味道,就是食物本身的味道……”
这感人的一幕被无数手机记录下来,迅速传遍全网。
直播间里,百万观众目睹了这锅“无名之味”如何完胜了之前被吹上天的“豪门珍馐”。
屏幕上,“真正的美食属于人民”、“我们被资本绑架了味觉”等弹幕疯狂刷屏。
周家所代表的,那用金钱和名望堆砌起来的虚假【名门贵女】概念,在这股最朴素、最真实的力量面前,其残余的碎片如同风中灰烬,彻底飘散。
镜子里,周婉儿看到了全网对她的群嘲,看到了“百姓佛跳墙”的热搜。
她最后的精神支柱倒塌了。
她疯了一样挣脱束缚,冲进衣帽间,将那些曾经代表她身份的华服撕成碎片,抓起口红,在镜子上用尽全力写下血红的大字:“我不要这个名字!我不要了!”
夜色渐深,言辙来到王姨的小吃摊前。
他将瓶中最后一滴“名债解剂”悄无声息地洒入沸腾的汤锅。
今夜的食客格外多,人们在摊前排起长队,等待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或面条。
在氤氲的热气中,【烟火】、【生计】、【尊严】这些平凡而坚韧的词条,正从每一个食客身上缓缓凝聚、升腾。
言辙闭上眼,静静感知着城市的变化。
他能“看”到,周婉儿身上那层由金钱、地位、美貌和舆论堆砌起来的“金玉”外壳,已经彻底剥落、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空壳】、【悔恨】、【被抛弃】等一片灰败的词条。
他没有选择补上最后一刀。
他只是翻开那本神秘的残卷,在属于周婉儿的那一页,平静地写下了一行字:【她也是被‘名’吃掉的人】。
一只通体乌黑的小猫悄无声息地跃上摊边的椅子,用头轻轻蹭了蹭正在忙碌的苏沁的手。
苏沁一愣,随即笑了。
她不知道,自己头顶那困扰多时的【低贱】、【不自知】词条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燃起的,名为【舞者】与【骄傲】的光芒。
深夜,言辙将一片从古钟上敲下的,刻有“破契”二字的残片,小心翼翼地埋入小吃摊的地基之下。
他低声默念:“名字不是壳,是根。根深,则叶茂。”
就在此时,他口袋里的古镜猛地一震,镜面之上,一行猩红如血的警告疯狂闪烁:【警告:检测到‘名劫’残术反向追踪——来源:沈砚,目标:言辙‘凡人之眼’】。
追踪来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的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是老掌柜。
“小言,”电话那头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承名师’的遗徒传来消息,他们查到了那伙人的终极目的!‘名实共生’的尽头,是‘万人共名’……他们……他们要用一座城的名字,去喂养出一个‘集体神格’!”
言辙猛地抬头,目光穿透夜色,望向城市最深处那座高耸入云,在夜里依旧灯火通明,如同巨兽般盘踞的金融巨塔。
他轻声说道:“原来……真正的金玉,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小巷尽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仿佛有人正用尽生命中最后的气力,向着这边奔来。
夜风中,隐约带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