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林小满过上了堪称“规律”的生活——天不亮就被剑灵的魔音拽醒,上午应付完喂鸡扫地的杂活,下午准时去剑坪接受云弈的“冷酷教学”,晚上还要被剑灵逼着复盘剑法、修炼《引气诀》,连喘口气的功夫都少得可怜。
云弈教剑的方式和他的人一样,严格得近乎刻板,话还特别少。往往是示范一遍动作,点明“腕沉”“步稳”“意要聚”这几个要点,就找个角落闭目打坐;只有林小满的动作错得实在离谱时,他才会睁眼,用最简洁的词语点出问题,那眼神冷得能让林小满打个激灵,赶紧乖乖调整。
可剑灵偏偏是另一个极端,活像个一刻不停的监工,在她脑子里360度无死角地“弹幕轰炸”。
【错了错了!胳膊抬那么高干嘛?想扮天鹅展翅啊?】
【发力!腰腹得绷紧!你这软绵绵的,是想拿剑绣花吗?】
【哎哎哎!刚才那下有点感觉了!对对对!保持住……完了,又歪了!】
更让林小满头疼的是,剑灵的“指导”总跟云弈的要求差那么一点——有时候是手腕倾斜的角度,有时候是脚步错开的距离,常常让她卡在中间,动作变得越发僵硬古怪,活像个被线扯着的木偶。
云弈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能看出来,林小满是在认真琢磨,可她的身体里好像藏着两股较劲的力量,总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挣扎感。这绝不是“资质差”能解释的。
这天下午,云弈纠正完林小满一个基础步伐的错误后,没像往常一样回去打坐,反而忽然开口问道:“你的《引气诀》,练到什么程度了?”
林小满正累得弯着腰喘气,闻言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心虚地低下头:“还、还是老样子,没什么进展。”
这是实话。那天早课后她确实成功引气入体了,可体内那丝灵气长得比蜗牛爬还慢,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运行周天的时候更是磕磕绊绊,经脉里像堵了层看不见的淤泥,灵气走两步就卡一下。
云弈沉默了片刻,语气没什么起伏:“运转一遍周天,我看看。”
林小满愣了愣,脸瞬间涨得通红。在别人面前运转那点可怜的灵气?这跟当众“示众”有什么区别?可她不敢违逆,只好硬着头皮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引导那丝细得像头发丝的灵气。
过程慢得让人着急。灵气像头年迈的老牛,在经脉里慢吞吞地挪着,时不时还得“歇口气”,卡顿半天才能继续走。
【笨死了!走岔路了!旁边那条经脉更顺!】
【加速啊!这么慢,等转完一圈,太阳都下山了!】
【别走神!你是不是又在想晚上吃什么?】
剑灵还在添乱,林小满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只觉得那丝灵气越来越难控制。
云弈静静地看着她。在他的感知里,林小满周围的灵气波动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运行轨迹也确实生涩滞缓,符合“五行伪灵根”的特征。可奇怪的是,她吸收灵气的效率,似乎比表面上看到的要好那么一点点——这种矛盾感,让他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片刻后,林小满实在撑不住,睁开眼,沮丧地摇了摇头:“不行……还是很难……”
云弈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缓缓落在她手边的锈剑上,声音依旧平淡:“或许,问题出在你的灵剑上。”
林小满心里猛地一跳,差点从地上弹起来——他发现了?!
“灵剑与宿主相辅相成,”云弈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若是灵剑品阶不符,或是属性相冲,都会影响灵力运转。你这柄剑……颇为特殊。它可曾对你有过什么反馈?”
反馈?何止是反馈!它简直是个话痨加控制狂!
林小满的心脏狂跳,手心全是汗。她张了张嘴,差点就把剑灵的秘密说出来——这秘密压在她心里太久了,像块沉甸甸的石头,让她日夜不安。云弈虽然冷,但说不定是唯一一个能理解、甚至帮她解决问题的人。
【喂喂喂!你想干嘛?!】剑灵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思,在她脑子里尖叫起来,【不准说!绝对不能告诉这个冰坨子!】
“为什么?”林小满下意识地在心里反问。
【废话!本剑爷的身份是能随便说的吗?】剑灵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万一他起了贪念,把我抢去研究怎么办?或者把你当成被妖剑附体的邪魔,直接斩了呢?人心隔肚皮,你傻啊!】
林小满被它一连串的质问吓住了——修真界杀人夺宝的事,她以前听村里的老修士说过不少。剑灵的话,好像也有道理……
她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没、没有反馈。就是……好像不太容易吸纳灵力。”她选了最保守的说法,不敢看云弈的眼睛。
云弈凝视了她片刻,那双清冷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心。林小满紧张得手指都在发抖,生怕他追问下去。
幸好,云弈没再继续问。他移开目光,淡淡道:“既如此,便只能勤修不辍,以勤补拙。灵力是剑道的根基,不能懈怠。”
“是……师兄。”林小满松了口气,后背却惊出了一层冷汗。
【算你识相!】剑灵也松了口气,随即又得意起来,【不过这小子说得对,灵力确实是根基。你太弱了,根本配不上本剑爷!从今天起,加练!晚上不练满十个周天,不准睡觉!】
林小满:“……”她突然有点后悔,刚才没把实话全说出来。
从这天起,林小满的苦日子才算真正开始。白天练剑练得胳膊酸痛,晚上还要被剑灵逼着修炼《引气诀》,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剑灵指导修炼的方式,比云弈教剑还要粗暴——它根本不管林小满的经脉能不能承受,只知道一味催促。
【快!加速!你这速度,乌龟都比你快!】
【冲击那个穴位!对!就是那里!用力!】
【又失败了?你怎么这么笨!再来!】
林小满感觉自己就像头被鞭子抽着拉磨的驴,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可越急,修炼越不顺利——屡屡行功出错,气血翻涌,好几次都差点吐出血来,修炼效率反而更低,人也越来越疲惫。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林小满顶着一对浓重的黑眼圈,有气无力地扫着院子里的落叶。一阵风吹过,她打了个哈欠,手里的扫帚差点掉在地上。
“小丫头,你这是怎么了?晚上去偷鸡了?”一个带着酒气的声音突然传来。醉尘真人提着酒葫芦从屋里晃出来,看到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小满的委屈和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对着这位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峰主大倒苦水:“峰主……我练《引气诀》好像练出问题了,总觉得不得劲,浑身难受,还一点效果都没有……”她没敢提剑灵,只说是自己修炼不畅。
醉尘真人眯着眼睛,仰头灌了口酒,咂了咂嘴,慢悠悠地说:“《引气诀》啊……大道至简,有时候,你越想抓住,越抓不住。”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似醉非醉的目光扫过林小满:“就像这酒,得让它慢慢发酵。你要是急火猛催,最后酿出来的不是酒,是酸醋。修炼啊,也是一个理儿。”
他伸出沾着酒渍的手指,随意地在林小满的丹田处点了点:“气海不是石头,是水塘。你老是拿根棍子在里面瞎搅和,水怎么可能沉淀得下来?得静,得空,让它自己慢慢满。”
这番话听得林小满云里雾里,可不知为何,她焦躁的心却像是被注入了一汪清泉,慢慢平静了下来。她好像懂了点什么,又好像更糊涂了。
“那……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醉尘真人哈哈一笑,指着后山的方向,“去,到池塘边坐着,看看水,发发呆。什么时候觉得心里那根绷着的弦松了,什么时候再回来练。”
去……发呆?
林小满懵了——这算哪门子修炼方法?可醉尘真人已经不再理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悠悠地回屋了。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林小满真的去了后山的池塘。池水清澈见底,偶尔有红色的小鱼跃出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岸边的柳树垂着枝条,风一吹,就轻轻扫过水面。她找了块光滑的大石头坐下,看着水面发呆,把修炼、剑法、话痨剑灵全都抛到了脑后。
不知不觉间,她竟然靠着石头睡着了。等她醒来时,夕阳已经落到了山尖,把池水染成了金红色。她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的疲惫都散了不少,精神也清爽了许多。
晚上修炼《引气诀时》,林小满想起了醉尘真人的话。她没有再强迫自己加速、冲击,而是试着放松心神,像个旁观者一样,轻轻引导那丝灵气缓缓流动。
这一次,灵气的速度依旧慢,可阻滞感却轻了不少,运行得顺畅了些;等周天转完,她甚至觉得那丝灵气好像比之前粗了一点点。
【咦?奇怪了?】剑灵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今天怎么顺了点?虽然还是慢得让人想睡觉,但总算不磕磕绊绊了。那老头的瞎忽悠,居然有点用?】
林小满心里微微一喜——峰主的方法虽然古怪,却好像真的有效!
可就在她稍微看到点希望的时候,新的麻烦又找上了门。
这天上午,她去杂役堂领份例食材。负责分发物资的外门弟子是个尖嘴猴腮的家伙,一看到她,脸上就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哟,这不是藏剑峰的‘天才’杂役吗?”那弟子故意拉长了语调,声音大得周围的人都能听见,“怎么?有云师兄亲自教剑,还没学会飞啊?”
旁边几个外门弟子立刻哄笑起来,目光像小刺似的扎在林小满身上。
林小满低着头,想快点领完东西走,可那弟子却故意磨蹭,慢悠悠地清点完,只扔给她一小袋陈米和几棵干瘪的青菜:“喏,你们藏剑峰就俩人,这些足够了。”
“可是……上次领的比这多……”林小满小声说。
“上次是上次!”那弟子不耐烦地打断她,声音更尖了,“宗门资源紧张,自然要先紧着有前途的弟子!某些人占着茅坑不拉屎,是个废物还想占资源?有的吃就不错了,赶紧拿着滚蛋!”
刻薄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心上,林小满的眼圈有点红。她咬着嘴唇,默默提起那袋少得可怜的份例,在身后肆无忌惮的嘲笑声中,快步离开了杂役堂。
回到藏剑峰,她把食材扔在墙角,整个人瘫坐在门槛上,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呸!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剑灵气愤地在她脑子里叫嚣,【等本剑爷恢复实力,第一个削了他们!】
可林小满却提不起劲——资源被克扣,修炼又难,还有一把随时可能闯祸的剑……她的修仙路,好像从一开始就布满了荆棘。她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又想起云弈冷峻的脸、醉尘真人不着调的话,心里满是迷茫:这条路,她真的能走下去吗?
夜色渐深,藏剑峰静得只剩下风声。林小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天的羞辱和未来的迷茫搅在一起,堵得她胸口发闷。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的意念碎片,毫无征兆地飘进了她的脑海——不是剑灵那种聒噪的声音,而是一段模糊的画面:一道璀璨到极致的剑光划破黑暗,紧接着是无数碎片崩裂的景象,最后,只剩下一个冰冷又淡漠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刺过来。
那感觉一闪而逝,快得让她抓不住。
是错觉吗?还是……
林小满猛地坐起身,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床头的锈剑。刚才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