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的日子并不好过。烈将她掳来后,便似乎将她遗忘,再未踏足。每日只有一名年老色衰、沉默寡言的狐族老嬷送来些许勉强果腹的、带着腥气的肉干和酸涩的野果。部落里的其他狼族兽人,看向她的目光要么是赤裸裸的轻视,要么是带着某种评估货物价值的审视。
凌玥(月)安之若素。她利用这难得的清净时间,全力运转草木本源,滋养这具身体。兔族天生柔弱,但经过她精纯生机的温养,经脉骨骼悄然强化,气血也变得充盈,皮肤愈发莹润,那双红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偶尔会流转过一丝极淡的、不属于兔族的碧色光华。
她更多的精力,则用于通过草木感知,深入了解这个部落和周边的环境。
她“看”到部落的生存状况并不乐观。狩猎是主要食物来源,但并非每次都能成功,冬季即将来临,储存的食物似乎并不充裕。部落里时有伤员被抬回,大多是在狩猎中受伤,缺医少药,只能依靠兽人强大的体质硬抗,不少因此落下残疾甚至死亡。
她也“听”到了更多关于白月——那位带球跑的白月光——的议论。白狼族雌性,美丽、高傲,曾是烈的挚爱,她的离去不仅让烈暴怒,也让部落里许多崇拜她的兽人感到失落。他们私下里仍称呼她为“白月夫人”,言语间充满了怀念,对比之下,对凌玥(月)这只“弱小的兔子”更是看不上眼。
机会,在一个午后悄然来临。
部落外出狩猎的队伍归来,气氛却异常沉重。他们遭遇了罕见的剑齿虎群,虽然最终击退了猛兽,但伤亡惨重。烈的左臂被撕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而他最得力的副手,一名叫岩的壮硕狼族战士,腹部被洞穿,肠子都流了出来,被同伴们用兽皮勉强兜着抬回来,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不行了。
部落的巫医——一位脸上涂满油彩、挂着各种骨头饰品的老狼人,围着岩忙碌半晌,最终颓然摇头,沙哑道:“岩……回归狼神的怀抱了。”
篝火旁弥漫开绝望的悲戚。岩是部落里有名的勇士,他的死亡对士气打击巨大。
烈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臂,脸色阴沉得可怕,琥珀色的竖瞳里翻涌着暴戾与无力。
就在这时,一个细弱却清晰的声音,在压抑的寂静中响起:
“或许……我可以试试。”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到声音来源——那个被所有人忽视的、站在石屋门口的兔族雌性身上。
她依旧穿着那身简陋的皮裙,雪白的兔耳因为紧张微微颤抖,红色的眼眸却不再只有惊恐,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平静。
“你?”烈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如刀,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怀疑,“一只兔子?你能做什么?”
旁边的狼族兽人也纷纷发出嗤笑声。
“别添乱了,弱小的雌性!”
“巫医大人都没办法,你能做什么?”
“滚回你的石屋去!”
凌玥(月)没有理会那些嘲讽,只是看着烈,目光清澈:“我的族人……懂得一些草药。或许,能救他。”她指了指奄奄一息的岩。
烈死死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以及……她是否在戏弄他。此刻岩的生死关乎部落士气,任何一丝希望他都不能放过,哪怕这希望来自一只他看不上的兔子。
“你最好能救活他。”烈的声音冰冷,带着威胁,“否则,你知道后果。”
凌玥(月)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言,快步走到岩的身边。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但她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她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岩腹部的伤口,情况确实危急。随即,她闭上眼,灵识全力扩散,瞬间与部落外围的森林连接。
止血的茜草……消炎的白头翁……促进伤口愈合的接骨木……还有能麻痹镇痛的马钱子……
她迅速锁定了几种此刻最需要的草药,并通过草木感知,精准地“看”到了它们生长的具体位置。
“我需要几种植物。”她睁开眼,对旁边一个看起来还算镇定的年轻狼族战士快速说道,“沿着部落东边那条小溪往上走,大约三百步,右岸有一片开着紫色小花的茜草,取它的根茎捣碎。再往前,有一棵叶子像手掌的接骨木,剥下一些内皮。还有……”
她语速平稳,描述清晰,仿佛对那片森林了如指掌。
那年轻狼族战士愣了一下,看向烈。
烈虽然满心疑虑,但看着凌玥(月)那异常镇定的眼神,咬了咬牙:“照她说的做!快!”
几名狼族战士立刻飞奔而去。
等待的时间里,凌玥(月)也没闲着。她让狐族老嬷取来干净的温水和柔软的兽皮,小心翼翼地清理岩伤口周围的污物。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丝毫没有普通雌性见到如此重伤的畏惧和笨拙。
草药很快被取回。凌玥(月)亲自动手,将茜草根茎捣碎成泥,混合接骨木内皮汁液,又加入少许她暗中用草木精华处理过的、具有强效消炎作用的苦参粉末,敷在岩狰狞的腹部伤口上。随后,她又将具有镇痛效果的马钱子汁液,小心地滴入岩因痛苦而微张的口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感,让周围原本嗤笑的狼族兽人渐渐安静下来,眼神由轻视转为惊疑。
敷上药后不久,岩伤口的流血肉眼可见地减缓,而他原本急促痛苦的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缓悠长,竟是昏睡了过去!
“血……血止住了!”
“岩好像……好像睡着了?”
“这兔子雌性……真的懂草药?!”
难以置信的低语在狼族兽人中传开。
烈看着岩明显好转的状况,又看向蹲在岩身边、额角渗出细汗却依旧专注的凌玥(月),琥珀色的瞳孔里充满了震惊与复杂的情绪。
这个被他视为替代品和泄欲工具的弱小雌性,竟然掌握着连部落巫医都没有的、能够救人性命的珍贵知识?!
凌玥(月)处理好岩的伤口,这才站起身,看向烈,目光平静:“他的命暂时保住了。但还需要连续换药,静养一段时间。”她的视线落在烈依旧流血的手臂上,“首领你的伤,也需要处理。”
烈看着她,第一次没有立刻反驳或威胁。他沉默地伸出手臂。
凌玥(月)如法炮制,为他清理伤口,敷上草药。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时,烈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处理好烈的伤口,凌玥(月)微微松了口气,感觉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连续动用灵识和草木精华,对这具初经强化的身体还是不小的负担。
她抬起眼,看向周围那些眼神已然大变的狼族兽人,最后目光落在烈那张依旧冷硬、却少了几分暴戾的脸上。
她知道,今天这一步,她走对了。
在这强者为尊的兽世,展现无可替代的价值,是获取地位和尊重最快的方式。医术,尤其是能救回勇士性命的医术,便是她敲开黑狼部落坚固外壳的第一块砖。
而接下来,她会让这些骄傲的狼族明白,她这只“弱小的兔子”,拥有的可不仅仅是草药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