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象:? 火地晋(离上坤下)
卦辞: 晋,康侯用锡马蕃庶,昼日三接。
含义: 晋卦象征前进、晋升、光明昌盛。卦辞意为:尊贵的公侯(康侯)得到天子赏赐的众多车马(锡马蕃庶),并在一天之内多次接见(昼日三接)。晋卦上卦为离,代表火、光明;下卦为坤,代表地、柔顺。明出地上,象征太阳升起,光明普照大地,万物柔顺依附而生长。它描述了一种稳步上升、事业顺利发展的状态,强调以柔顺之道附丽于光明,从而获得晋升和荣耀。
故事:晋升者------文晋的明德之路
在周朝初兴的年代,有一位名叫文晋的年轻士子,他出身于没落的贵族家庭,但为人谦逊好学,德行温良如大地(坤),内心向往光明(离)。他不慕权术,只愿以才学德行报效国家。文晋的仕途历程,正是晋卦“明出地上,君子以自昭明德”的生动演绎,从基层起步,历经考验,最终获得荣耀与重用。
初六 · 晋如摧如,贞吉。罔孚,裕无咎。
译文: 前进时受到阻碍,守持正固可获吉祥。暂未取得信任,宽裕待时则无灾祸。
含义: 晋升之初,遇到阻碍和挫折(晋如摧如),只要坚守正道(贞吉),终会吉祥。即使暂时未获信任(罔孚),若能心胸宽广,不急不躁(裕无咎),便可避免过失。
初六故事:
残阳如血,将通往郚邑的黄土官道染成一片模糊的金红。
文晋勒住胯下那匹瘦马的缰绳,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与尘土。他年轻的脸庞上带着几分长途跋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初入世事的憧憬与审慎。
郚邑,到了。
低矮的、布满风雨侵蚀痕迹的土坯城墙,沉默地矗立在眼前。城门口进出的人稀稀拉拉,多是面有菜色的农人与小贩,与文晋想象中的“诸侯之邦,虽小亦荣”的景象相去甚远。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尘土、牲畜和某种腐朽植物的气味。
这就是他仕途的起点。一个没落贵族子弟,凭借些许才学和举荐,得以远离王畿,来到这地处边鄙的下等小邑,担任一名管理文书、协助治民的“邑史”。
晋如摧如——前进的路上,从一开始就布满了现实的阻碍与挫折感。这偏僻贫瘠之地,便是他“晋升”之路的第一道坎。
他抖擞精神,驱马入城。按照规矩,他先去邑衙递交了任命文书。
邑宰是一位姓张的干瘦老者,眼皮耷拉着,仿佛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他接过文书,草草瞥了一眼,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淡淡道:“哦,新来的文史?知道了。衙署后面有间空房,你自己收拾一下住下吧。明日卯时点卯,莫要迟了。”
没有欢迎,没有寒暄,只有公事公办的冷漠。
罔孚——暂未取得信任。在这里,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外来者。
文晋恭敬地行了一礼,并未多言。他默默地找到了那间所谓的“空房”,其实是一间堆满杂物的仓房,蛛网密布,尘土盈寸。
他没有抱怨,花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将房间清理出能住人的模样。夜晚,他躺在铺着干草的硬板床上,听着窗外陌生的虫鸣,心中那点初时的热情,不免凉了几分。
但想到家中母亲期盼的眼神,想到自己立下的报国之志,他攥紧了拳头。
“既来之,则安之。位卑未敢忘忧国。”他低声自语,目光逐渐坚定。
贞——守持正固。即使在最微末的职位上,也当尽忠职守。
次日开始,文晋便投入了工作。邑衙的事务繁杂而琐碎:登记田亩、整理户籍、抄录律令、处理民间小小的纠纷讼词……同僚多是本地胥吏,对他这个空降的“外来户”表面客气,实则疏远,将大量繁杂枯燥的文书工作推给他。
文晋来者不拒,一丝不苟地处理着每一卷竹简,每一份文书。他的字迹工整清晰,记录条目分明,偶尔还能指出以往记录中的疏漏之处。
日子便在这样平淡甚至沉闷的节奏中流过。
直到一个月后,他在整理往年卷宗时,注意到了一份关于郚邑水患的记录。
郚邑地处两条小河交汇处,每年夏季汛期,河水泛滥,总会淹没下游大片良田,冲毁民居,百姓苦不堪言。卷宗上记录了几次简单的堵漏,皆效果不彰。
文晋心中一动。他想起自己曾读过《考工记》,其中便有关于沟洫水利的记载。利用公务之余,他亲自前往河流上下游勘察地形,走访当地老农,了解水势规律。
经过半个月的勘察与思索,他心中渐渐有了一个初步的方案:不宜一味堵截,当以疏导为主。可在上游水流较缓处开挖一条分流渠,将部分河水引入附近一片低洼的荒地,既可蓄水缓洪,旱时亦可灌溉。同时加固下游堤防,双管齐下。
他心中燃起一股热忱。若能成此工程,乃利邑安民之大事!
他连夜奋笔疾书,将自己的勘察结果、方案构想、所需人力物力估算,详尽地写成了一份《治水策》,郑重地呈交给了邑宰张公。
张邑宰漫不经心地接过那卷厚厚的竹简,打开看了几行,眉头便皱了起来。
“开挖新渠?加固堤防?”他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面前目光灼灼的年轻文晋,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文史,你可知这要动员多少民力?耗费多少粮秣?邑库空虚,哪来这些钱粮?”
“邑宰明鉴,”文晋恭敬答道,“晚生估算过,若在农闲时动员本邑民夫,所需粮秣可由府库支取部分,再向受益田亩的富户劝募一些,或可支撑。此乃一劳永逸之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
“千秋?”张邑宰嗤笑一声,将竹简随手丢在案几上,发出“啪”的一声响,“文史,你年轻,想法是好的。但治水非儿戏。前任邑宰也曾动过此念,最终不了了之。你可知为何?”
他不等文晋回答,便自顾自说道:“动工就要征发徭役,百姓怨声载道。占用田地,乡绅耆老必来聒噪。万一工程中途出了纰漏,或是钱粮不继,这责任,谁来担?是你,还是老夫?”
他挥了挥手,像是要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好了,此事不必再提。做好你分内的文书工作便是。这些不切实际的空想,徒惹麻烦。”
晋如摧如——前进的企图,遭到了无情的摧折与阻挠。
文晋看着被弃如敝履的竹简,心中一阵冰凉。他张了张嘴,还想再争辩几句,但看到张邑宰那已然闭合的双眼和拒人千里的神态,他知道,再多言也是无益。
他默默地拾起竹简,行了一礼,退出了堂外。
阳光有些刺眼。他听到旁边值房内传来几声胥吏低低的嗤笑声,显然方才堂内的对话,已被他们听去。
“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看看地方。”
“读书读傻了,以为靠着几卷竹简就能治水?”
嘲讽的话语如同细针,扎在文晋的心上。他感到一阵屈辱和无力。
但他没有发作,只是将手中的竹简攥得更紧了些。
贞——他再次在心中默念。坚守正道,并非只有勇往直前一种方式。此刻的隐忍与坚持,同样是“贞”的体现。
他没有将《治水策》束之高阁,反而将其修改得更加完善。他不再试图直接说服邑宰,而是改变了策略。
他利用处理文书的机会,更加勤勉地奔走于各乡里之间。他不再仅仅谈论水利,而是真诚地关心农人的收成,倾听他们的疾苦,帮他们解决一些力所能及的小麻烦,比如公正地调解田地边界纠纷,为不识字的老农解读官府的告令。
他待人谦和,无论对方是乡野村夫还是衙门小吏,皆以礼相待。分发徭役、核算税赋时,他力求公平,绝不偏私。
他用自己的行动,一点点地积累着信任。
起初,人们对他这个“都城来的官”还抱有戒心,但见他言语实在,行事公允,且似乎真的关心民生,态度便渐渐缓和起来。
尤其是几位乡间的长老,他们阅历丰富,观察了文晋数月,发现这个年轻人并非急功近利、沽名钓誉之徒,而是沉得下心,愿意做实事的。
裕无咎——宽裕待时,不急不躁,方能避免过失,等待转机。
时机,在半年后悄然降临。
那年夏季,雨水尤多。连续数日暴雨后,两条河水再次暴涨,汹涌的洪水冲垮了年久失修的堤坝,下游数千亩即将成熟的稻田顷刻间化为汪洋,数十户民房被毁,哀鸿遍野。
张邑宰慌了手脚,组织人手抢险,却收效甚微。灾民聚集在邑衙外,哭声、骂声一片混乱。
就在张邑宰焦头烂额之际,那几位受过文晋恩惠、对他有所观察的长老,联袂求见。
“邑宰大人,”为首的白发长老沉声道,“如今情势危急,堵已不及。老朽等听闻,文史文晋曾献《治水策》,其中有疏导之法。何不让他一试?”
“他?一个书生……”张邑宰本能地想要拒绝。
“邑宰!”另一位长老打断他,“文史记事公允,深入乡里,颇知民情地理。此刻再无他法,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整个郚邑都被淹掉吗?届时,上峰怪罪下来……”
张邑宰脸色变幻,看着衙外汹涌的洪水和群情激愤的灾民,又看了看眼前几位在乡间颇有威望的长老,终于一咬牙:“也罢!传文晋!”
当文晋被匆匆召来时,他浑身湿透,裤脚沾满泥泞,显然刚从受灾现场回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接过临时指挥权。他依据自己早已烂熟于胸的方案,迅速组织起青壮民夫,不再盲目加高已被冲得七零八落的堤坝,而是指挥众人,在洪水压力最大处,按照他此前勘察好的路线,开挖泄洪口,将洪水导向那片预定的洼地。
同时,他动员老弱妇孺,向高地转移人员和财物。
命令清晰,措施得当。混乱的人群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开始有序地行动起来。
泄洪口挖通的那一刻,汹涌的洪水找到了新的宣泄通道,主流河道的压力骤减。虽然下游的损失已经造成,但更大的灾难被遏制了。
雨势渐小,洪水缓缓退去。
满身泥泞、筋疲力尽的文晋站在高地上,看着脚下虽然狼藉但已脱离险境的土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民众们看着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年轻文史,关键时刻竟有如此决断和魄力,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与敬佩。
张邑宰看着这一幕,神色复杂,最终只是拍了拍文晋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但自此以后,衙署中那些背后的嗤笑声消失了。同僚们看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真正的尊重。那卷曾被弃置的《治水策》,也被张邑宰悄悄捡了回去。
贞吉——守持正固,终获吉祥。他的才能与品德,在困境中愈发闪耀。
不久后,郡守派人下来勘察灾情,听闻了文晋在此次抗灾中的出色表现,以及他早先便提出过系统的治水方案,大为惊异。考察之后,认为他是可造之才,一纸调令,将文晋从这边远小邑,调回了都城任职。
离开郚邑那天,竟有不少百姓自发前来相送。
“文史,一路平安!”
“多谢文史救命之恩!”
听着这些质朴的话语,文晋心中暖流涌动。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座依旧破旧的小城,心中已无初来时的失落,只有满满的历练与感悟。
他的晋升之路,始于这最底层的挫败与坚守。
罔孚,裕无咎——暂时的未被信任,需要用时间和行动去化解。而宽裕从容的心态,是度过这段艰难岁月最好的护身符。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迎着初升的朝阳,向着都城的方向,坚定地迈出了步伐。
前方的路,还很长。
通过文晋初入仕途,被派往边远贫瘠的郚邑担任邑史的经历,生动演绎了晋卦初六爻辞“晋如摧如,贞吉。罔孚,裕无咎”的深意。怀抱理想赴任的文晋,立刻遭遇了环境的艰苦、上司的冷漠同僚的排挤等现实阻碍(晋如摧如)。他精心撰写的利民水利方案被轻易否决,更凸显了其“暂未取得信任”(罔孚)的困境。然而,文晋并未因此气馁或妥协,他选择坚守为官者的责任与正道(贞),从最琐碎的公务做起,真诚深入民间,以谦和公正的态度逐步积累声望。当洪水危机爆发,其先前被否定的方案与积累的民望成为化解危机的关键,最终赢得认可,被调回都城(贞吉)。此章深刻揭示了事业起步阶段的普遍规律:晋升之初难免遇阻,且不易立即获得信任。此时最关键在于保持正固之心,不因挫折而动摇,不因忽视而急躁,以“宽裕待时”的智慧扎实根基,用实际行动证明价值,如此方能化解初期的“无咎”,将阻碍转化为迈向真正“晋升”的坚实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