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家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
差点被敲出个窟窿。
门外，姜不辣顶着俩浓重的黑眼圈，
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
一脸“老娘刚盗完墓”的疲惫加亢奋。
“开门！龙大厨！查水表的！”
她压低嗓子，声音在清晨的筒子楼走廊里格外鬼祟。
门开条缝，龙渊那张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露出来。
“大清早的，叫魂啊？”
他侧身让姜不辣挤进来，顺手关上门，
隔绝了楼道里若有若无的窥探视线。
经过苏清月持续的月华治疗和暖玉温养，
外伤好了七七八八，
但经脉里那股饕餮之力被强行压制后的空虚和躁动，
像饿了三天的狼在肚子里挠墙。
“喏！‘十全大补汤’！”
姜不辣把油纸包拍在桌上，
一股浓烈到呛鼻的中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加了双倍老山参和三钱‘铁背穿山甲’的尾椎骨粉！
保证让你虚不受补…呸，是虚火全消！”
她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拉开窗帘一角，
警惕地扫视着楼下街道。
“感觉怎么样？昨晚没做噩梦把床啃了吧？”
“托你的福，暂时还啃不动钢筋混凝土。”
龙渊没好气地坐下，拆开油纸包，
里面是几个还冒着热气的、
馅料扎实到离谱的肉包子，
外加一个沉甸甸的保温壶。
他抓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
滚烫的肉汁烫得他龇牙咧嘴，
却带来一种真实的、活着的满足感。
胃里那躁动的饕餮之力，
似乎也被这滚烫的烟火气暂时安抚了些许。
“慢点吃！饿死鬼投胎啊？”
姜不辣给自己也抓了一个，
含糊不清地说。
“外面炸锅了！赵坤那事儿！”
龙渊咀嚼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
“赵坤重伤昏迷，根基尽毁的消息，
昨晚就传回学校了！”
姜不辣咽下包子，
琥珀色的眼睛闪着光。
“赵家那帮人，跟死了亲爹似的！
堵在校长室门口，
脸红脖子粗地拍桌子！
非要学校给个说法！
说他们家坤少是龙庭未来的精英，
光天化日被人害成这样，必须严惩凶手！”
“凶手？”
龙渊冷笑一声，眼神冰冷。
“他们怎么不说赵坤自己嗑药磕成疯狗，追着我们咬？”
“人家有‘证据’啊！”
姜不辣嗤笑。
“治安队现场勘查报告，
说矿坑里检测到极其狂暴的能量爆发痕迹，
还有赵坤体内那乱七八糟的反噬残留！
矛头直指‘不明外力袭击’！
加上…”
她压低声音。
“赵坤那两个吓破胆的跟班，
虽然屁都没看清，
但一口咬定是跟你起了冲突后，
坤少才出的事！
现在整个学校都传疯了，
说‘废柴’龙渊用了什么阴毒手段，
把d级的赵坤给阴残了！”
“呵。”
龙渊咬了口包子，眼神更冷。
赵家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一脉相承。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姜不辣灌了口保温壶里滚烫的药汤，
烫得直吐舌头。
“今天早上的‘晨练’，你猜谁跳出来了？”
不用猜。
龙渊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张自带优越感、眼神锐利如鹰的脸。
***
龙庭学院，中央演武场。
晨光熹微，空气里还带着露水的清冽。
数百名身着统一黑色训练服的学生列队肃立，
正在进行基础的灵能吐纳和体魄锤炼。
气氛本该肃穆，
但今天，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窃窃私语，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队伍末尾那两个身影
——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龙渊，
和旁边打着哈欠、一脸“老娘没睡醒”的姜不辣。
“肃静！”
一声低沉威严的呵斥如同惊雷炸响！
负责晨练的教官，
一位气息浑厚、太阳穴高高鼓起的中年壮汉，
虎目扫视全场，瞬间压下所有杂音。
他是强化系灵皮者，绰号“铁熊”，以严厉着称。
晨练按部就班地进行。
灵能引导，拳脚演练。
龙渊努力收敛心神，跟随动作，
但体内饕餮之力的空虚感如刚看完了男女武打片。
每一次发力都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充满了探究、怀疑、甚至…一丝畏惧？
赵坤的惨状，显然给“F级废柴”这个标签，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色彩。
就在晨练接近尾声，铁熊教官准备训话解散时——
“报告教官！”
一个清朗却带着明显倨傲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演武场的宁静。
人群如同被分开的潮水。
秦岳迈着从容的步伐，从队伍最前方走出。
他身姿挺拔，黑发如墨，
一身剪裁合体的训练服勾勒出强健的体魄，
领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
指间跳跃着几缕细微的青色电弧，
彰显着辰龙灵皮的尊贵。
他走到场中央，目光如精准的探针，
越过人群，直接锁定在龙渊和姜不辣身上。
那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轻蔑和…一丝冰冷的兴味。
“秦岳同学，有事？”
铁熊教官微微皱眉，语气还算平和。
秦家的嫡子，未来的辰龙真君候选，面子还是要给的。
“教官，”
秦岳微微颔首，姿态无可挑剔，
声音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关于昨日西郊矿坑赵坤同学重伤一事，
学生心中有些疑惑，不吐不快，
想请教一下龙渊和姜不辣两位同学。”
他特意在“重伤”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演武场瞬间落针可闻。
所有学生的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
来了！
龙渊心头一沉，
体内那空虚的饕餮之力似乎感受到了外界的恶意，
传递出一丝冰冷的警惕。
姜不辣也收起了那副没睡醒的样子，
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像只警惕的小豹子。
“据我所知，”
秦岳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字字如刀，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
“赵坤同学，虽非顶尖，
却也觉醒了d级的戌狗灵皮，
实力在同龄人中算得上佼佼者。”
他目光转向龙渊，
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而龙渊同学，灵皮评级F-，
众所周知的‘磐石防御’，
效果…嗯，想必大家军训时都见识过了。”
人群中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
“至于姜不辣同学，”
秦岳的目光扫过姜不辣。
“万卷灵皮，精于考古溯源，
战斗力…似乎并非强项？”
他摊了摊手，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那么问题来了——”
他猛地提高音量，惊雷炸响一般，
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龙渊和姜不辣，
带着赤裸裸的质疑和逼问：
“一个F级的‘废柴’！
一个毫无战斗力的‘考古专家’！
两个人！是如何在荒郊野外的废弃矿坑里，
把一位d级的灵皮者，弄到根基尽毁、重伤昏迷的？！”
他刻意停顿，让那“废柴”和“毫无战斗力”的标签，如同烙印般刻在众人耳中。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蹊跷’之事？！
是否动用了某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或是…借助了某些…
不该存在于校园的‘异类’之力？！”
“蹊跷”二字，就是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龙渊！
秦岳的话语，看似质疑，实则诛心！
直接将赵坤的重伤与他们强行挂钩，
并暗示龙渊使用了某种“异类”的阴毒力量！
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轰然压下！
演武场上数百道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审视、甚至带着敌意！
铁熊教官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看向龙渊和姜不辣的眼神也带上了审视。
姜不辣气得小脸通红，
拳头捏得咯咯响，刚要开口骂回去，
却被龙渊一把按住手臂。
龙渊缓缓抬起头，黑眸平静地迎上秦岳那咄咄逼人的目光。
没有愤怒，没有辩解，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那平静之下，是冰冷的怒焰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狠厉！
他刚要开口——
“够了。”
一个苍老、平和、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威严声音，
恰如其分从九幽之下传来，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这声音不高，却瞬间盖过了演武场上所有的嘈杂和秦岳的质问！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阳光都暗淡了几分！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远古凶兽苏醒般的沉重威压，
似无形的潮水，悄无声息地弥漫了整个演武场！
所有学生，包括铁熊教官在内，
都感觉呼吸一窒，心头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连灵能的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
演武场入口的阴影处。
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穿着朴素灰色长袍的老者。
他须发皆白，面容古板严肃，
如同庙堂里供奉的泥塑神像。
他背着手，缓缓踱步而来，脚步无声无息。
正是龙庭议会资深长老，寅虎灵皮的掌控者——陈老！
他的目光，如两柄无形的冰锥，
越过人群，越过秦岳，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龙渊身上！
那目光中，没有秦岳那种外露的轻蔑和咄咄逼人，
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能洞穿灵魂的审视！冰冷！漠然！
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看待蝼蚁般的探究！
龙渊身体猛地一僵！
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
体内的饕餮之力，
在这股远超秦岳的恐怖威压下，
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如同被激怒的困兽，疯狂地躁动起来！
传递出冰冷而暴戾的嘶鸣！
一股强烈的吞噬欲望，
混合着本能的恐惧，
如同电流般瞬间席卷全身！
陈老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足足三秒。
那三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他才缓缓移开目光，
扫过脸色微变的秦岳，
最后落在铁熊教官身上，
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年轻人血气方刚，口角争执，在所难免。晨练结束，都散了吧。”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
和来时一样，背着手，缓步踱入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那股恐怖的威压也随之潮水般退去。
演武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秦岳的脸色有些难看，
陈老的出现打断了他的发难，
那平淡的话语更像是一记无形的耳光。
他冷冷地瞥了龙渊一眼，
眼神中的阴鸷更深，转身带着几个跟班离去。
学生们如同惊弓之鸟，大气不敢出，迅速散去。
龙渊站在原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陈老那最后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如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在灵魂深处。
那不是质疑，那是…宣判的前奏。
“妈的，老狐狸！”
姜不辣低声咒骂，看着龙渊苍白的脸，
眼中充满了担忧，“这下麻烦真大了…”
龙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握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
他看着陈老消失的方向，黑眸深处，冰冷与火焰交织。
变强！必须更快！在虎口落下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