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翼基地的紧急医疗室内,蒸汽管道在超负荷运转下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林克将安娜安置在手术台上时,她的机械眼已经彻底转化为暗金色,数据流如同活物般在眼眶周围蠕动。汉娜瘫坐在墙角,断臂处的液压油混着孢子黏液滴落在地,发出腐蚀性的“嘶嘶”声。
“她的神经接驳率超过87%...”医疗机械臂的电子音断断续续,投影界面上跳动着危险的红色参数,“建议立即切除右额叶皮层以阻止侵蚀扩散。”
林克一拳砸碎医疗终端。火花四溅中,他扯开自己的护腕——胎记处的藤蔓纹身正在增生,银色脉络顺着血管爬上肘关节。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安娜太阳穴时,那些脉络突然与机械眼的数据流产生共鸣,在空气中交织成星禾家族的双生图腾。
“不是侵蚀。”林克的声音沙哑得不像人类,“她在...转化。”
墙角传来黏腻的蠕动声。那截本应死亡的莉娅手指已经长成半米高的发光菌株,金属花瓣中央浮现出模糊的人脸轮廓。玛莎·雾鳞的蛇鳞义肢猛地刺入菌株根部,却在接触瞬间被孢子云包裹——义肢表面的鳞片立刻开始透明化。
“全员隔离!”玛莎暴退三步,扯断被感染的义肢,“莉娅的孢子在与虚数维度共振!”
为躲避可能的孢子污染,残存的叛翼成员撤入最底层的初代枢机圣所。这里的情况比离开时更加诡异:原本齿轮与藤蔓和谐共生的墙壁,此刻完全被发光黏液覆盖,像某种生物的内脏壁膜般规律收缩。悬浮在中央的初代枢机残骸右翼——那部分藤蔓构造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坏,滴落的黏液在半空凝结成克苏鲁符文。
汉娜用仅剩的左手组装着某种危险装置——她把莉娅菌株的碎片嵌入了备用火炮的能源舱。“如果那小妞真要变成怪物...”她咬开安全栓的声音像野兽磨牙,“老子亲手送她一程。”
玛莎正在解译索尔遗留的数据核心。当全息投影展开时,黑袍幻影的语调比生前更加急促:“...确认织网者通过星禾血脉实施跨维度寄生...莉娅·萤草的黏液实验实为枢律院预设的培养皿...”画面突然切换至一段加密记录:年轻的莉娅被绑在实验台上,蚀影傀儡将一管暗金色液体注入她的脊椎。
“所以他们选中了两个人。”安娜突然开口,声音里混着机械运转的杂音。她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机械眼投射出的光幕显示着锈脉城地下管道的三维图,数百个红点正在向叛翼基地汇聚。“一个承载观测眼...一个孕育孢子载体...”
林克的胎记突然剧烈灼烧。幻视中,他看见初代枢机完好的模样——它的藤蔓右翼根本不是植物,而是某种休眠的跨维度生物,正与莉娅此刻变异中的菌株呈现完全相同的脉动频率。
警报声撕裂凝重的空气。监测符文显示,三个方向的稽查队同时突破了外围防线。更可怕的是——基地上层的黏液培养舱全部破裂,发光的菌丝正沿着通风管道向下蔓延。
“准备迎战!”玛莎的蛇瞳缩成细线,剩余义肢弹出淬毒的刃片,“汉娜,带你的人守住东侧齿轮通道。林克——”
她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头顶的天花板突然溶解,暴雨般的黏液倾泻而下。在这腐蚀性暴雨中,一个由无数菌丝构成的人形缓缓降下——它有着莉娅的脸部轮廓,但颈部以下完全由发光黏液和金属花瓣构成,数十条孢子导管如触手般在身后舞动。
汉娜的火炮第一时间开火。但孢子弹穿过它的躯体,只在黏液表面激起涟漪般的波纹。更恐怖的是——被击散的孢子云在空气中重组,竟凝结成微型蚀影傀儡的形态。
“停火!”林克按住汉娜的炮管,“它在吸收能量进化!”
变异莉娅的“头部”缓缓转向安娜。当两者的视线交汇时,整个圣所的藤蔓突然暴长,将初代枢机残骸裹成茧状。安娜的机械眼数据流突然变得有序,她以机械化的语调宣告:“检测到共生协议启动...织网者载体同步率91%...”
玛莎的刃片突然刺向安娜后颈。但在触及皮肤前,她的义肢就被菌丝缠住——整个圣所的地面已化作黏液沼泽,无数发光菌丝正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林克在黏液淹没脚踝前做出了抉择。他扑向初代枢机的残骸,将右臂完全插入腐坏的藤蔓右翼。胎记的星穹纹路与黏液接触的瞬间,难以想象的剧痛席卷全身——他的神经接驳被迫提升到前所未有的强度,幻视如海啸般涌来:
他看见星禾家族第一代先祖跪在织网者面前,以自身血肉为代价签订契约;
他看见枢律院创始人们将深渊黏液注入祷告池,扭曲了契约的本质;
他看见卡尔在失踪前夜,将真正的契约密钥——初代枢机的核心——分离成两半,分别藏进儿子的胎记和女儿的机械眼...
幻视破碎时,林克发现自己跪在黏液沼泽中央,右臂与初代枢机完全融合。藤蔓不再是植物,而是某种介于机械与生物之间的发光体,表面流动着与莉娅菌株相同的符文。
“哥哥...”安娜的声音突然恢复清明。她的机械眼投射出最后一段加密记忆——艾莉丝在虚数维度的最后时刻,将星禾血脉的真正秘密刻入女儿的眼球:“...共生不是容器...是钥匙...”
汉娜的狂笑打破死局。这个疯女人不知何时爬上了枢机残骸,用断臂处的导线直接插入左翼齿轮结构。“既然要疯——”她的机械骨因过载而发红,“——就他妈疯个彻底!”
当她的血肉之躯开始燃烧时,初代枢机的双翼终于同时启动。齿轮左翼喷射出掺杂孢子的蒸汽,藤蔓右翼绽放出星穹光纹——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在空气中交织,形成一道撕裂虚空的共生裂解光束。
黏液沼泽在光芒中沸腾。变异莉娅的躯体开始崩解,但在完全消散前,她的“嘴唇”蠕动出最后一句人言:“...找到...母亲...的藤蔓...”
当光芒散去时,圣所已面目全非。汉娜昏迷在枢机残骸上,全身60%的皮肤碳化。玛莎的蛇鳞义肢完全溶解,正用匕首切除被感染的左腿。安娜的机械眼暂时恢复了湛蓝,但瞳孔边缘仍残留着暗金纹路。
而林克——他的右臂永远改变了。藤蔓共生体已经取代了从肩膀到指尖的所有组织,银色脉络下流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发光的星穹能量。
玛莎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指向初代枢机后方:共生裂解光束在墙上撕开的不是破洞,而是一道微型维度裂隙。透过这不足拳头大小的缝隙,他们清晰看到了虚数维度的景象——
艾莉丝的藤蔓义肢生长成参天巨树,根系缠绕着七座灵魂汲取塔的基座。她的身体已经半透明化,像标本般悬浮在树干中央。而树冠顶端,利维坦皇子的腐蚀舰队正在集结,骸骨战舰的风帆上绘着克苏鲁图腾。
“齿轮祭典...”安娜的机械眼自动记录着裂隙数据,“...不是打开通道...是要把母亲转化成永久锚点...”
林克的新生藤蔓臂突然刺入裂隙。在接触艾莉丝藤蔓的瞬间,整个叛翼基地的地面开始震颤——这不是灾难的前兆,而是沉睡千年的初代枢机正在苏醒。
玛莎擦去嘴角的血,露出蛇类般的冷笑:“看来我们有个新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