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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卡尔操纵着轮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转向那布满雪花的显示器。干枯的手指在冒电火线的操作台上笨拙而急切地敲打着几个磨损严重的按钮。

“看!孩子!让你看看…我们守护的东西!”他嘶哑地喊道。

滋啦——!

显示器上的雪花跳动得更加剧烈,然后猛地稳定了下来,虽然画质依旧粗糙,布满干扰条纹,但却清晰地显示出了一幅景象——

那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地下空洞,其规模甚至远超“培育之心”!空洞的中央,并非什么机械造物或王座,而是一棵…庞大无比、已经彻底石化、却依旧保持着某种惊心动魄生命姿态的巨树残骸!

这棵石化巨树的枝干扭曲盘结,如同支撑天穹的臂膀,许多枝杈已经断裂,砸落在空洞底部,形成了嶙峋的石林。它的树干粗壮得如同山峦,表面布满了深深的、仿佛泪痕般的裂纹。而最令人震撼的是,在这棵石化巨树的无数枝条和树干裂缝中,竟然密密麻麻地、镶嵌、生长、悬挂着无数——

——乐器!

是的,乐器!各种各样、大小不一、材质各异的乐器!

有用巨大兽骨打磨而成的、粗犷的号角和骨笛;有用某种闪烁着微光的奇异矿石雕琢而成的、晶莹剔透的编钟和石琴;有用早已灭绝的巨兽筋腱和金属残片制成的、布满尘埃的竖琴和鲁特琴;甚至还有一些结构极其复杂精密、明显带有Ω科技风格、却又被粗暴改造、接上了生物质导管和发光苔藓的电子合成器!

所有这些乐器,都以一种近乎神圣的方式,被安置在石化巨树的各个部位,仿佛它们本就是这巨树结出的果实。无数粗大的、由植物纤维、金属线缆、甚至发光能量流混合而成的“琴弦”和“管道”,将这些乐器彼此连接,最终汇入巨树主干深处。

整个景象,既荒诞离奇,又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壮而神圣的震撼力!

这就是“沉默之歌”?一棵挂满了乐器的石化巨树?

“看…到了吗…”老卡尔的声音充满了敬畏,他指着屏幕,“‘先祖之树’…最后的‘歌者’…也是…最初的‘共鸣器’…”

“‘沉默之歌’…不是…一首歌…”他转过头,机械义眼和浑浊的右眼同时看着汉娜,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肃穆,“…它是一个…武器…一个…仪式…一个…能撬动…‘源初’与‘终末’之间…那片…‘寂静之海’的…伟大遗物!”

“那些‘园丁’…它们害怕声音…害怕…真正的‘共鸣’…”老卡尔的声音带着刻骨的仇恨,“因为它们自己…就是…‘寂静’的…奴仆!是…‘终末’的…走狗!”

“而‘旋律’…”他的目光再次灼热地投向汉娜手中的棱柱,“…就是启动…‘沉默之歌’的…‘钥匙’!是让这伟大遗物…再次发出…响彻星穹的…呐喊的…心脏!”

信息量巨大,冲击着汉娜本就疲惫不堪的神经。武器?仪式?共鸣器?对抗“园丁”和“终末”的力量?

“我…我需要怎么做?”汉娜艰难地开口,感觉手中的“旋律”变得无比沉重。

“去…‘共鸣之心’!”老卡尔指向屏幕,画面拉近,聚焦在石化巨树主干底部,一个由无数粗大根须(部分仍是活性金属质地)自然缠绕形成的、类似祭坛的平台上。平台中心,有一个明显是用于镶嵌某种东西的凹陷,其形状大小,正好与“旋律”棱柱吻合!

“把‘旋律’…放上去!”老卡尔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剩下的…‘沉默之歌’…会自己…完成!”

“但是…”他话锋一转,机械义眼的红光黯淡了一些,语气变得沉重,“…‘园丁’的袭击…破坏了…通往‘共鸣之心’的…主要通道…那里现在…充满了…它们的…腐蚀黏液和…巡逻的…‘凋零者’(更高级的变异体)…”

“而且…”他指了指自己瘫痪的下半身和这间避难所,“…我这把老骨头…是没办法…陪你过去了…”

希望之后,依旧是巨大的困难和危险。

汉娜看着屏幕上那宏伟而悲壮的“沉默之歌”,又看了看手中温暖而安静的“旋律”。她没有退路。这不仅是为了生存,似乎更关乎着某种更大的、对抗黑暗的责任。

“告诉我路线。”她的声音平静下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老卡尔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更加担忧。他操作着摇摇欲坠的设备,将一幅更加详细的、标注了危险区域和备用路径的结构图传输到汉娜的脑海中。

“小心…孩子…”他嘶哑地嘱咐,“‘凋零者’…不像外面的…杂兵…它们…更聪明…更…致命…尤其要小心…它们的…‘静默之歌’…能…直接…熄灭…你体内的…能量…”

汉娜点了点头,将科里亚斯的臂环小心地收好,握紧了断裂的长矛和“旋律”。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石室时,老卡尔突然又叫住了她。

“等等…”他操纵轮椅,来到一堆废料前,翻找片刻,掏出一个用兽皮和金属片粗糙包裹的、巴掌大小的物件,递给汉娜。

“带上…这个…”他说道,“…老卡尔自己…捣鼓的…‘噪音盒子’…没什么大用…但关键时刻…也许…能…干扰一下…那些…讨厌的…寂静奴才…”

汉娜接过那沉甸甸的物件,入手冰凉,能感觉到里面简陋的振动元件和能量电池。

没有再多言,她对着老者点了点头,毅然转身,步入了那条通往更深黑暗的甬道。

根据老卡尔提供的路线,她需要先穿过一段被破坏严重的旧矿道,然后利用一条废弃的通风井向下,才能绕过主要封锁区域,接近“共鸣之心”所在的巨树主干区域。

甬道很快到了尽头,出口被坍塌的巨石和黏滑的、散发着恶臭的墨绿色生物基质部分堵塞。汉娜小心翼翼地清理出一个可供通过的缝隙,挤了出去。

外面的空间更加开阔,曾经似乎是主要的交通干道,但此刻已是一片狼藉。地面和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的墨绿色黏液,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败气味。巨大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有机管道附着在岩壁上,不时喷吐出浑浊的气体。

“清道夫”活动的痕迹随处可见,甚至比外面废墟更加密集。

汉娜屏住呼吸,将“旋律”的光芒收敛到极致,凭借着脑海中的地图和老卡尔警告的危险区域标注,如同幽灵般在阴影和残骸间快速移动。

途中,她遭遇了几波巡逻的“清道夫”和一种体型更小、移动无声、如同阴影般贴地滑行的新型变异体。她依靠着地形和警觉,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它们。

终于,她找到了那个废弃的通风井入口。井口被锈蚀的铁栅栏封死,但早已破损。井内黑暗无比,深不见底,只有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风从下方吹上来。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向下攀爬。井壁湿滑,布满锈蚀的凸起和尖锐的金属断茬,好几次她差点失手滑落。

下降了大约几十米后,下方传来了更加清晰的、令人不安的声响——不是机械的嗡鸣,也不是怪物的嘶吼,而是一种低沉、压抑、仿佛无数人在极端痛苦中却又被扼住喉咙发出的…呜咽声和呻吟声!

同时,空气中开始出现一种奇异的能量场,让汉娜感到一阵阵心悸和能量流转不畅,仿佛体内的力量正在被某种东西强行压抑。

是老卡尔警告的“凋零者”和它们的“静默之歌”!

她更加小心地向下望去。

只见通风井的底部,连接着一个巨大的、被那种墨绿色生物基质完全覆盖的腔室。腔室中央,匍匐着三只体型庞大、形态诡异的生物。

它们有着类似“清道夫”的机械下肢和部分装甲,但上半身却高度变异,呈现出扭曲的、如同融蜡般的人形轮廓,没有明显的头部,只在胸口位置裂开一张布满螺旋利齿、不断开合发出呜咽声的巨大口器!它们的“手臂”是无数挥舞的、粘稠的黑色触须,触须末端闪烁着吸收光线的暗沉符文!

这就是“凋零者”!

它们围成一个圈,胸口的口器不断开合,那低沉压抑的呜咽声正是从其中发出,形成一种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暗色波纹,向四周扩散!凡是被这波纹扫过的区域,连墙壁上黏液的蠕动都变得迟缓,能量光芒都极度黯淡!

它们正在维持着某种大范围的静默力场!

而在这三只“凋零者”的身后,就是通往“共鸣之心”祭坛的、唯一完好的巨大拱门!拱门已经被厚厚的生物基质封锁,只留下一个狭窄的缝隙。

必须通过这里!但如何在这三只怪物和它们的“静默之歌”下通过?

汉娜躲在通风井的阴影里,大脑飞速运转。强攻无疑是自杀。老卡尔的“噪音盒子”或许能干扰一瞬间,但之后呢?

她的目光扫过整个腔室,忽然,在腔室顶部,看到了一些残存的、早已废弃的、用来运输矿石的巨大金属吊篮和轨道系统。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她脑中形成。

她小心翼翼地向上爬回一段距离,找到一处看起来还算结实的轨道节点,将老卡尔给的“噪音盒子”固定在上面,设定好最简单的触发模式——剧烈震动触发。

然后,她再次悄无声息地潜回底部,计算好角度和时机,用那截断裂的长矛,狠狠地敲击了一下头顶一根延伸出来的、锈蚀的金属轨道!

“铛!”一声清脆的敲击声在压抑的呜咽声中显得异常刺耳!

三只“凋零者”的呜咽声猛地一停!它们胸口的口器同时转向声音来源,暗色的静默波纹出现了一丝紊乱!

就是现在!

汉娜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另一块捡来的金属碎片,狠狠地掷向腔室另一端的一个空吊篮!

“哐当!”碎片砸在吊篮上,发出更大的声响!

三只“凋零者”的注意力瞬间被完全吸引!它们发出愤怒的、更加尖锐的呜咽声,触手挥舞,向着那个方向猛地扑去!

与此同时,汉娜引爆了“噪音盒子”!

嗡!!!!——哐啷哐啷!!!

一阵极其刺耳、毫无规律、混合了金属摩擦和能量爆音的可怕噪音,猛地从头顶的轨道上爆发出来!同时,那个被固定的吊篮因为震动而脱离了锈蚀的卡扣,沿着倾斜的轨道,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向着腔室底部猛冲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高分贝的、充满“无序”的噪音,显然严重刺激到了这些依靠“静默”力量的凋零者!

它们同时发出了痛苦而狂乱的尖啸,胸前的口器疯狂开合,暗色波纹彻底失控,胡乱地扫向四周!连它们身上那墨绿色的生物基质都开始剧烈翻腾、脱落!

整个腔室内一片混乱!

汉娜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如同猎豹般从通风井中冲出,将“旋律”的光芒收敛到极致,贴着墙角的阴影,向着那个被生物基质封锁的拱门缝隙猛冲过去!

一只离得较近的“凋零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几根触手带着尖啸向她抽来!但因为它自身的混乱,攻击失去了准头,狠狠抽打在她身边的墙壁上,溅起大片黏液和碎石!

汉娜一个翻滚,惊险地避过,不顾一切地钻入了那道狭窄的缝隙!

身后,传来了凋零者更加狂怒的尖啸、吊篮砸落地面的轰隆巨响、以及噪音盒子逐渐熄灭的余音。

她成功了!

然而,就在她钻出缝隙,双脚落在相对坚实的地面上,还没来得及观察前方时——

一个冰冷、坚硬、带着齿轮转动声的东西,无声无息地、精准地抵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一个经过严重失真处理、却依旧能听出冰冷嘲讽意味的电子音,在她身后响起:

“真是精彩绝伦的表演,小老鼠。”

“现在,把你手里那个漂亮的小玩具,还有你从‘摇篮’里带出来的所有东西,慢慢地,放在地上。”

“别耍花样,除非你想试试是你的脑袋硬,还是我的‘说服者’转得快。”

汉娜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冻结。

除了“园丁”和怪物,这里还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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