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灵魂被无情撕扯的剧痛,仿佛要将构成“金凡”这个人的所有印记都彻底磨灭。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存在”的根基正在这种持续的、非人的折磨下变得摇摇欲坠,如同被酸液腐蚀的绳索,随时可能彻底崩断。
记忆的碎片化更是雪上加霜,过往的片段变得模糊、错位,仿佛随时会彻底迷失在时间的乱流里。
然而,就在这足以让常人瞬间崩溃的痛苦深渊中,一种冰冷、清晰、如同精密机械般运转的“信息流”,却异常稳定地流淌在金凡的意识核心。
情报!上一个时间线里,用生命和毁灭换来的情报!
峭壁左翼上方,那个凸出的鹰嘴岩后面,埋伏着三个投掷燃烧瓶的兽人掷弹兵,其中一个在第三次投掷时会被己方流石意外射中脚踝。右翼那片看似稀疏的灌木丛下,藏着三道深达半人的尖刺陷阱,第三个战士就是踩在那里被串成了血葫芦。
正面峡谷出口方向,那支伪装成溃兵的兽人小队会在己方阵线松动时突然反扑,领头的是个脸上有十字刀疤的精英狂战士,力量极大但下盘不稳……还有更多,更多!敌人兵力部署的精确节点,法术陷阱的启动位置和范围,己方在绝望中暴露出的致命失误和配合漏洞……所有这一切,都如同用滚烫的烙印,深深地刻印在他的灵魂深处,清晰得纤毫毕现。
这优势,是致命的,也是唯一的希望!
金凡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股浓郁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剧烈的刺痛短暂地压过了灵魂深处的撕扯,换来一丝宝贵的清明。
“张!” 他嘶哑地吼出声,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穿透了混乱的战场噪音,精准地砸在老猎人的耳畔。
老猎人张正忍着断臂的剧痛,瞄准峭壁上一个探出大半个身子、准备投掷标枪的兽人。听到这声嘶吼,他下意识地一偏头,浑浊疲惫的目光扫过金凡那张被血污和痛苦扭曲得不成样子的脸。
他看到了金凡那双眼睛——那里面燃烧着的,不再是重伤者的虚弱和绝望,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燃烧生命般的火焰,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锐利,还有……一种他无法理解、却让他心脏骤然紧缩的深邃痛苦。
“什么?!” 张的回应带着惊疑。他熟悉金凡,这小子坚韧,但从未有过如此……如此非人的眼神。
“左翼!鹰嘴岩!三个!” 金凡的声音又快又急,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里挤出来的血沫,“灌木丛……陷阱!出口……溃兵……假!” 剧烈的灵魂灼痛让他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思维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跳舞,每一个清晰的念头都伴随着撕裂般的代价。
但他必须传达!情报的优势稍纵即逝,敌人随时可能根据上一个时间线暴露的“意外”而调整部署!
张的瞳孔骤然收缩。鹰嘴岩?那地方角度刁钻,之前根本没发现有敌人!灌木丛……陷阱?出口的溃兵是假的?!这些信息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开。他瞬间明白了金凡眼中那份痛苦的来源——那是以某种难以想象的代价换来的、未来的碎片!
“明白!” 老猎人嘶吼着回应,声音因激动和决断而颤抖。他猛地转向身边还能活动的战士,声音如同裂帛:“左翼鹰嘴岩!集火!给我把那块石头后面轰平!二狗!带人绕开右翼灌木丛!那片地底下有鬼!出口的溃兵!盯死他们!敢靠近就射成筛子!那是尖兵!” 一连串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砸了下去。虽然不知道金凡如何得知,但那份决绝的疯狂和洞悉一切的眼神,让他选择了毫无保留的信任。
“呃啊啊——!” 金凡的身体猛地一弓,一口滚烫的鲜血终于抑制不住地从喉咙里喷了出来,溅落在身前冰冷的泥地上。下达指令带来的思维集中,如同在灵魂撕裂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滚烫的盐。
视野再次被猩红和黑暗交替占据,耳中嗡鸣如雷。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构成他意识的某些无形“丝线”正在一根根绷紧、灼烧、断裂。这一次回溯的代价,比上一次……更重了!时光之力如同贪婪的恶魔,在疯狂地啃噬着他的本源。下一次……还有下一次吗?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缠绕上他剧痛的心脏。
峭壁左翼,鹰嘴岩方向突然爆发出数道精准的箭矢和一团炽热的火球术光芒,紧接着是兽人猝不及防的惨嚎和岩石崩裂的巨响——张的命令奏效了!右翼,试图绕后的战士在二狗的带领下,谨慎地避开了那片看似无害的灌木丛,从侧面切入。
峡谷出口方向,那支伪装溃散的兽人小队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冲锋的势头明显一滞,脸上带着十字刀疤的狂战士首领惊疑不定地望向洼地中心——那个本该在混乱中被轻易碾碎的孱弱人类指挥者所在的位置。
战场的天平,在这瞬间,因为一个灵魂被反复撕裂的痛苦挣扎,而发生了微不可察却又至关重要的倾斜。
金凡的身体在剧痛中微微抽搐,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新的折磨。他死死盯着峡谷出口的方向,盯着那个脸上有十字刀疤的狂战士首领。那张狰狞的脸,在灵魂深处翻涌的记忆碎片中清晰无比——上一个时间线里,就是这家伙用巨斧劈开了张的头颅,又冲到他面前,狞笑着挥下了致命的一击。
“下一次……攻击……” 金凡的意识在灼烧的剧痛中艰难地聚焦,试图从混乱的“未来”碎片中剥离出这个关键敌人下一步的行动轨迹。他的右手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了胸前那个粗糙的沙漏吊坠——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连接着那恐怖“力量”的实体。
沙漏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他的掌心,内里,那奇异的、仿佛蕴含着星光的银色砂砾,其中一小部分已经染上了一层诡异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正无声地沉淀在底部。
时间恢复流动的瞬间,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松开,凝固的世界被猛然注入疯狂的动能与喧嚣。
就在赵无极那凝聚毕生修为、意图彻底湮灭玄阵子的恐怖剑罡刺出轨迹的千分之一个刹那前,金凡动了。或者说,他完成了上一个时间循环里就精心计算好的一切动作:一个微不可察、却又精妙绝伦的侧步滑移。
他并非凭肉眼判断,而是借由那闪回般清晰的“未来”记忆,精确预知了赵无极在必杀一剑递出后,因极致的杀意而必然暴露出的微小破绽——位于左侧腰眼下一寸三分处,护体罡气运转间隙稍纵即逝的“转瞬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