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塘还在抽噎,泪珠挂在腮边,眼底的委屈未散,声音断断续续:“是……是从您给我的银锁里掉出来的。”
他抬手抹了把眼泪,哽咽着续道:“刚才苏老太和苏珍珠打我,珍珠还使劲踹银锁,把锁踹裂了,这照片就滑出来了……”
说着,他那发僵的小手攥紧书包侧袋,费力地摸出裂了口的银锁,递到孙秀面前。
银锁原本圆润的边缘被踹得变了形,几道深痕嵌在上面,断了的红绳链子松垮垮挂着,晃得人心慌。
孙秀刚伸手去接,目光却骤然顿在苏念塘露着的胳膊上——那片红印深浅交错,连手腕处都缠着几道抓痕,显然是被打得不轻。
她的手瞬间僵住,接银锁的动作慢了半拍,指尖刚触到念塘的胳膊,就明显感觉到他瑟缩了一下,心口的火气混着心疼,一下就涌了上来。
孙秀攥紧那枚裂了口的银锁,指节泛得发白。
她来不及跟念塘多解释,拉着他的手就往苏家老宅快步走去。
到了院门口,没进门就扬声喊:“苏老太!您给我出来!念塘的银锁被珍珠踹裂了,胳膊也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您今儿必须给我个说法!”
屋里的苏建兵听见喊声,手里的脸盆都没来得及放,水晃出好几滴在裤腿上,就慌慌张张跑出来。
他知道理亏,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孙秀手里的裂银锁,也不敢瞅念塘胳膊上的红印,只一个劲往屋里引:“大嫂,你先消消气,有话咱慢慢说,别在院门口吵,一家人闹起来让人看笑话。”
这话刚落,苏珍珠就搀扶着苏老太从屋里出来了。
她故意往苏老太身后躲了躲,只露出半张脸,眼神怯怯的,却藏着点幸灾乐祸。
苏老太被扶着站稳,看见孙秀娘俩,脸瞬间拉得老长,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戳:“谁让你俩来这儿撒野的?赶紧走!”
她眼风扫过孙秀手里的银锁,不仅没软下来,反倒更凶:“我看你就是个扫把星,带的这小的也不是好东西!搅得家里鸡犬不宁,再在这儿闹,我就拿棍子赶你们!”
没等孙秀回话,院墙外就传来了脚步声和议论声——东边的王婶扒着墙头探出头,西边的李叔拎着菜篮子凑了过来,几道目光齐刷刷往院里扫。
苏老太一看这阵仗,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心里认定邻居是来看苏家的笑话——毕竟杨春花还在牢里,家里再闹起来,只会让人更戳脊梁骨。
她猛地把拐杖往地上一跺,声音尖得发颤:“看什么看!我家的事轮得到你们瞎掺和?是不是就盼着我家出丑,好回去嚼舌根?都给我滚!”
苏珍珠躲在她身后,被这阵仗吓得攥紧了衣角,头埋得更低了。
苏建兵站在中间,脸一阵红一阵白,劝又劝不住他娘,只能急得直搓手,额角都冒了汗。
孙秀听见苏老太这话,心里的火气不仅没压下去,反倒烧得更旺。
她冷笑一声,攥着银锁往前递了递,声音里满是讥讽:“苏老太!我敬您是长辈才叫您一声,您别在这儿扯东扯西转移话题!”
她眼神锐利地盯着苏老太,又拔高了音量,让墙外的邻居都能听清:“邻居们来看热闹,还不是您先动手打孩子闹出来的?您倒说说,念塘不过是从您家门口过,碍着您什么了?您凭什么动手打他?”
苏老太被问得一噎,随即梗着脖子耍起横,拐杖又往地上狠狠一戳:“我就打了,怎么着?你还想跟我动手不成?”
她故意往孙秀面前凑了凑,眼神里满是挑衅:“有本事你就动我一下,看街坊四邻不戳你脊梁骨!”
苏珍珠在一旁也小声帮腔:“就是,奶教训念塘,那是应该的……”
孙秀见苏老太这般蛮不讲理,积压的火气“噌”地蹿上头顶。
她眼疾手快抄起墙根的锄头,没等众人反应,就朝着院里的大水缸狠狠砸去——“哐当”一声巨响,水缸瞬间裂成数块,清水混着碎瓷片淌了一地,溅得周围都是。
接着她又抡着锄头往鸡窝方向去,鸡窝里的母鸡被吓得扑腾着翅膀乱飞,鸡毛落了满院,“咯咯”的叫声混着混乱的声响,闹得人耳朵疼。
苏建兵慌忙上前拦,伸手去拽孙秀的胳膊:“大嫂!别砸了!有话好好说啊!”
孙秀却红着眼眶甩开他,声音发颤却带着狠劲:“她不让我和念塘好过,我也不让她清静!今天要么给说法,要么我就砸到她肯认理为止!”
苏老太见孙秀砸得院子狼藉,气得浑身发抖,枯枝似的手猛地举起拐杖,就往孙秀身上打。
苏建兵眼疾手快,一把从身后抱住她的胳膊,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娘!不能打!您快放下!”苏老太挣扎着要挣开,拐杖在半空乱挥,差点打到旁边的苏珍珠。
苏建兵拦得吃力,看着院里的碎瓷、乱飞的鸡,又瞅着孙秀发红的眼眶,心一横,扑通一声跪在了苏老太面前,头抵着地面大声喊:“娘!我求您了!别闹了!再闹下去,不要怪我不认您这个娘!”
周围的邻居见状赶紧涌进院,王婶和李叔一左一右拉住孙秀的胳膊,王婶拍着她的手背劝:“孙秀别冲动,先跟我们走,这事慢慢说!”
孙秀还想挣着往前,被几人架着往院外拖,苏念塘跟在她娘身后,小手紧紧攥着娘的衣角,眼神里满是倔强。
就在这时,苏念塘突然松开她娘的手,冲到墙根,使出全身力气抄起那把半人高的铁锹。学着娘的样子,把铁锹往院角的木柴堆上狠狠一砸——“哗啦”一声,木柴散了一地,碎木屑溅得到处都是。
苏老太站在屋门口,见状又炸了毛,声音尖得刺耳:“反了反了!这小野种也敢撒野!”
苏念塘却没怕,攥着铁锹杆喘着粗气,小脸涨得通红,眼神直勾勾盯着苏老太,虽没说话,可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倒跟孙秀一模一样。
邻居们赶紧又分出人来拉他,柔声哄着:“念塘,把铁锹放下,咱不跟大人一起闹。”连哄带劝才把铁锹从他手里夺下来,半拖半抱地跟在孙秀身后走了。
走到苏老太身边时,孙秀猛地回头,眼神狠狠剜向她,声音又硬又脆,一字一句都带着劲:“苏老太,我今儿把话撂在这!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欺负念塘,我绝不手软,定要跟你没完!”说完,才被邻居们拉着渐渐走远。
苏建兵从地上爬起来,膝盖处沾了层灰,他扶着还在喘气的苏老太往屋里走,苏珍珠也赶紧上前搭手,帮着扶苏老太的另一只胳膊。可苏老太哪肯消停,被扶着走还扭着脖子往院外骂:“孙秀你个搅家精!还有那小扫把星,下次再敢踏进来,我打断你们的腿!”
走到堂屋门口,她还不解气,又对着院外啐了一口,声音里满是嫌恶:“没教养的东西,就该好好治治你这个野种!”
苏建兵听得头都大了,只能凑在她耳边低声劝:“娘,别骂了,让人听见更笑话……”可苏老太根本不听,嘴里的脏话还在断断续续往外冒,没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