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紧紧拽着苏念塘的手腕,一路狂奔不止。当他们冲到家门口时,恰好看到孔娟正拎着手包,弯腰坐进轿车里。此时,轿车的引擎已经发出嗡嗡的声响,眼看就要驶离。
“娘,等一下!”浩然的喊声带着急喘,穿透了引擎声。
孔娟下意识猛踩刹车,指尖还停留在车门把手上。
她摇下车窗,本想嗔怪儿子逃课,可当目光落在浩然身旁的苏念塘身上时,整个人瞬间僵在座位上,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女孩脸上沾着未洗尽的泥污,额前碎发凌乱地贴在皮肤上,可那双清澈的双眼、微微上扬的眼尾,还有抿唇时不自觉收紧的下颌线,竟和记忆里吴静年轻时的模样重合得丝毫不差。
“娘!”浩然见她娘盯着念塘出神,赶忙拉过念塘的手往前送了送,“她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古塘村的苏念塘!”
孔娟这才回过神,她推开车门快步上前: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到嘴边的“你爹娘是谁”,她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哪有刚见面就打听人家情况的道理呢,得找个机会再问。她定了定神,压下情绪,柔声问道:“你们这个时候本应在学校上课,怎么跑回来了?”
“娘,念塘要被学校开除啦!”浩然急得直跺脚,一口气把念塘遭劫、返校后即将面临开除的事情全倒了出来,语速快得几乎都没喘上一口气。
孔娟听后,没有半分犹豫,立刻从黑色手提包里掏出大哥大,拨通了教育局张科长的电话:“张科长,我是孔娟,有急事找你,我们现在就过去面谈!”
挂了电话,她拉开车门对念塘说:“孩子,跟我去教育局。”又转头瞪了浩然一眼:“你先回学校,这里有我,别瞎掺和。”
“娘,我不放心!”
“听话!”孔娟坐进驾驶座,朝他摆了摆手,轿车随即汇入车流。
教育局三楼办公室门口,张科长早已在办公室等候。“孔总,快请进!”
孔娟一进办公室,便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找他的缘由。张科长听后,转身望向孔娟身后浑身沾满泥污、校服皱巴巴的苏念塘。
苏念塘再次怯生生地将自己被装进麻袋、十五天后又被放走的经过缓缓讲述出来,最后在记录单上一笔一画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张科长拍了拍念塘的肩膀,转身对孔娟说:“孔总放心,这事我们一定彻查,还孩子公道。你们先去休息室等,我这就安排人核实。”
等候间隙,孔娟看着念塘身上脏污的校服,心疼地说:“走,跟孔姨回家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再去学校。”
念塘低头看了看自己,轻轻点了点头,跟着她上了车。
半路,孔娟绕进商场,径直走向女装区。“喜欢什么就挑,孔姨给你买。”
她拿起一条月白色连衣裙递过去,念塘却慌忙摆手:“孔姨,不用了,我有衣服穿……”
“听话,穿干净点去学校,也让那些人看看你没受委屈。”孔娟执意把裙子塞进她手里,又添了一件浅青色的素雅款式。试衣间里,看着念塘穿上裙子后清丽脱俗的模样,孔娟心中愈发笃定——这孩子,一定是吴静的女儿。毕竟珍珠向来只爱花哨的衣服,哪有这般素雅温婉的气质。
刚回到家,念塘去洗澡,孔娟的电话就响了,是秘书陈静:“孔总,有份紧急文件要您签字,您什么时候来公司?”
“你送家里来。”孔娟挂了电话,目光落在沙发上,脑海里全是念塘刚才的样子。
很快,念塘穿着白色连衣裙走了出来,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头,脸上的泥污洗净后,皮肤白皙通透,眉眼间的灵气愈发夺目。
孔娟眼中闪过惊艳,随即涌上复杂的情绪,她笑着拉过她的手:“念塘,你穿这裙子真好看,像个白雪公主。”
念塘羞涩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谢谢孔姨。”
两人坐在沙发上,孔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柔声问道:“你是古塘村的?爹娘叫什么名字?”
这话似乎戳中了念塘的痛处,她的眼圈立刻泛红,紧紧咬着嘴唇,把自她爹意外离世后,她们母女被苏老太和杨春花赶出苏家,以及她娘自杀后的种种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孔娟听得鼻尖发酸,伸手轻轻拭去念塘眼角的泪,自己的眼眶也红了。这孩子吃了多少苦啊!而自己当年竟稀里糊涂把珍珠送到了吴静身边……愧疚与怜惜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哑着嗓子说:“好孩子,苦了你了……以后,孔姨就是你的亲人。”
话音刚落,陈静推门而入:“孔总,文件来了。”
她把文件递过去,抬头瞥见沙发上的念塘,身子猛地一僵,慌忙低下头。
“陈阿姨?”念塘认出了她。
陈静脸上挤出一丝不自然地笑:“念塘,真巧啊。”
孔娟挑眉,看向两人:“你们认识?”
念塘点点头,开心地说道:“嗯,她去古塘村的时候,我们认识了,之前陈阿姨经常帮我。”
孔娟的目光落在陈静身上,只见她刻意避开苏念塘的眼神,孔娟心中已有了答案。显然,陈静早就知道念塘是吴静的女儿,可她为何要让珍珠顶替念塘呢?
就在这时,大哥大再次响起,是教育局的电话,通知她们可以带念塘去学校报到了。
孔娟挂了电话,起身对陈静说:“你先回公司,在办公室等着,哪儿也不许去。”说完,她拉起念塘的手就往外走,安置好念塘返校后,径直去了公司。
办公室里,陈静早已坐立不安,见孔娟进来,立刻把自己和杨春花合谋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唯独隐瞒了珍珠并非吴建兵亲生女儿的秘密,她怕孔娟知道后雷霆震怒,直接让她卷铺盖走人。
孔娟听完,正打算让她卷铺盖走人,可转念一想,倘若这事闹大了,她也难以向吴静交代。
陈静见孔娟面色阴晴不定,心里越发忐忑,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来挽回局面,却又怕说多错多。
孔娟沉默了片刻,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失望,也有一丝无奈。
她缓缓开口道:“陈静,你这次的行为实在太让我失望了,不过看在你以往为公司也出过力的份上,我先不赶你走,但你必须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陈静听到这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点头说道:“孔总,我知道错了,您说怎么处罚我都行。”
孔娟目光冷峻,盯着陈静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从今天起,你手头重要的项目都交出来,由其他人接手,你只负责一些基础事务性工作,观察期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你要是表现好,或许还能回到原来的位置;要是再出什么差错,就真的不用在公司待了。”
陈静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低着头,小声说道:“孔总,我保证不会再犯错了,一定好好表现。”
孔娟看着陈静,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严肃:“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这三个月对你来说至关重要,你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
陈静微微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坚定:“孔总,我会珍惜这次机会的,我会努力做好每一件基础事务性工作,不辜负您的期望。”
孔娟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这样吧,你先去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一下,然后尽快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去。”
陈静应了一声,转身缓缓离开了孔娟的办公室,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重新赢得孔娟的信任。
而孔娟并未前往吴静处戳穿珍珠的虚假身份,只是对珍珠多了一份防备,却愈发疼爱念塘。
为了弥补以前认错人的错误,她认念塘做了干女儿,希望让念塘多跟吴静接触,到时候吴静对自己的责怪能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