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微真人并未直接参与下方的血肉厮杀,身形飘然落在南岸一处较高的土丘上,手中那串古朴铃铛摇动不息。铃声清越悠扬,仿佛带着洗涤人心的力量,与乌木台那污秽的地脉之力形成鲜明对比。铃声所及之处,那如同黑色潮水般蔓延的污秽地气,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挡,侵蚀的速度明显减缓,甚至开始微微后退。
“乌木台!尔等逆天而行,强夺地脉,污染山河,就不怕遭天谴吗?”玄微真人声如洪钟,蕴含道家真元,直指对岸祭坛上的乌木台。
乌木台黑袍鼓荡,周身黑气翻涌,狞笑道:“玄微老道!天谴?待殿主降临,重塑乾坤,我幽冥殿便是天!识相的速速退去,否则连你九离宗一并化为飞粉!”
他手中法杖黑光大盛,强行稳住因铃声干扰而略有紊乱的幽冥引脉大法,那污秽的地脉恶龙再次发出无声的咆哮,更加疯狂地冲击着星晷布下的屏障和玄微真人的音波防御。
萧煜率领的九离宗弟子,则如同一柄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切入战场侧翼。这些弟子虽不似军队般擅长战阵冲杀,但个个身负不俗武艺,更精通各种束缚、干扰、净化类的秘术。他们并不与北漠主力硬撼,而是专门针对那些难缠的幽冥铁骑和试图扩大登陆点的北漠士兵。
萧煜剑法轻灵凌厉,身随剑走,所过之处,幽冥铁骑身上的黑气如同遇到克星般溃散。她与凌烬虽相隔一段距离,却仿佛心有灵犀,她的侧翼突击有效地分担了凌烬正面的压力。
凌烬压力骤减,得以将更多心神投入到与星晷的沟通和对地脉异变的应对上。他意识到,单纯防御和被动净化,无法根除这幽冥引脉大法。必须找到其核心,予以摧毁!
他的意识再次沉入星晷。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强行驱散那庞大的污秽之力,而是如同一个耐心的渔夫,将星晷的感知力化作无数纤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狂暴污浊的地脉乱流之中,逆流而上,追寻其源头!
污秽之力充满了侵蚀与混乱,凌烬的意识如同在惊涛骇浪中航行的一叶扁舟,时刻有倾覆的危险。无数充满恶意的低语、扭曲的幻象冲击着他的心神,试图将他同化吞噬。若非他心志坚定如铁,又有星晷本源之力护持,早已精神崩溃。
汗水浸透了他的内衫,额头青筋暴起。但他没有放弃,凭借着与星晷日益紧密的联系以及对脚下这片土地隐约的共鸣,他顽强地追踪着。
找到了!
在无数污秽乱流的源头,他“看”到了!就在乌木台所在祭坛的正下方,大地深处,一个由无数幽冥符文构成如同心脏般搏动的黑色核心!它正疯狂地抽取着四面八方被污染的地脉之力,并通过乌木台的法杖,将其转化为持续冲击南岸的力量!这就是幽冥引脉的阵眼!
然而,那黑色核心被层层叠叠的污秽之力和幽冥符文保护着,坚固无比。以凌烬目前对星晷的掌控,远程冲击,恐怕难以撼动。
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更近的距离!
凌烬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他对着正在附近奋力搏杀的雷虎吼道:“雷虎!组织敢死队!随我渡河,破他祭坛!”
“将军!不可!”韩明在后方听到,惊骇大喊,“河面被敌军控制,太危险了!”
“执行命令!”凌烬不容置疑,目光扫过身边一个个浑身浴血却眼神坚定的将士,“不怕死的,跟我来!”
“愿随将军赴死!”顿时,数十名悍卒齐声怒吼,其中包括多名凌烬的旧部。
“玄微道长!萧煜!”凌烬又向土丘和侧翼喊道,“请助我一臂之力,压制对岸弓弩,打开通道!”
玄微真人会意,铃声陡然变得急促高昂,化作一道道无形的音波利刃,扫向对岸的北漠弓弩手阵地,扰得他们无法精准射击。萧煜也指挥九离宗弟子,集中火力,对试图拦截渡河的北漠船只进行压制。
“走!”凌烬看准时机,一马当先,冲向河岸!数十名敢死队员紧随其后,如同下山的猛虎,扑向冰冷的黑水河!
他们利用敌军被压制、河面尚有浮冰和破损船只的间隙,泅渡、攀爬、搏杀,硬生生在箭雨和刀光中杀出一条血路,向着北岸冲去!
赫连铮发现凌烬的意图,又惊又怒,指挥大军全力拦截:“拦住他们!绝不能让他们靠近祭坛!”
更多的北漠士兵和幽冥铁骑涌向河岸,战斗更加惨烈。敢死队员不断有人中箭倒下,或被敌军砍杀,鲜血染红了河水。但凌烬如同锋矢的箭头,势不可挡,断水短刃所向披靡,硬是带着剩余的二三十人,成功登上了北岸!
“保护国师!”赫连铮厉声下令,亲自率领亲卫冲向凌烬。
而凌烬的目标,只有那座高台,只有乌木台!他无视围拢过来的敌军,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离弦之箭,直扑祭坛!
“找死!”乌木台看着冲破重重阻拦、悍然杀到的凌烬,眼中闪过一丝惊惧,随即被狰狞取代。他放弃了对地脉之力的精细操控,将法杖指向凌烬,凝聚起一股浓缩到极致的污秽黑光,如同毒龙出洞,轰向凌烬!
这一击,蕴含了被污染的地脉之力和幽冥邪能,足以摧山断岳!
面对这恐怖一击,凌烬却不闪不避!他猛地将背后星晷的布袋扯到胸前,双手紧紧按住!他将全部的精神、意志、乃至对三万凌家军弟兄的思念、对家国山河的守护之念,尽数灌入星晷之中!
“星晷!助我——净化污秽,守护山河!”
嗡——!!!
星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辉!不再是温和的星辰之光,而是如同太阳般炽烈、纯粹、代表着秩序与生机的煌煌星辉!这光芒以凌烬为中心,轰然扩散,瞬间驱散了周围的昏暗与污秽!
那污秽黑光与煌煌星辉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极致的湮灭!黑光在星辉的照耀下,如同冰雪消融,迅速溃散、蒸发!星辉去势不减,如同净化一切的洪流,瞬间冲刷过乌木台的身体,冲刷过他脚下的祭坛,冲刷过那个深埋地下的黑色核心!
“不——!!!”乌木台发出凄厉绝望的惨叫,他身上的黑袍在星辉中化为飞灰,苍老的身体如同被投入烈火的枯木,迅速焦黑、崩解!他手中的法杖也应声而碎!
而那地下的黑色核心,在煌煌星辉的持续照耀下,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上面的幽冥符文寸寸崩灭,最终“嘭”的一声,彻底炸裂开来!
核心破碎的瞬间,那弥漫天地间的污秽地脉之力如同失去了源头,开始剧烈翻腾、消散。天空中的晦暗迅速退去,阳光重新洒落大地。狂暴的黑水河也渐渐平息,只是河水依旧浑浊,两岸被污染的土地一片狼藉,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恢复生机。
幽冥引脉大法,被破了!
祭坛被毁,乌木台形神俱灭,地脉异变平息。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正准备拼死拦截凌烬的赫连铮,看到这惊天逆转,目瞪口呆,随即面如死灰。
“撤!快撤!”他知道大势已去,毫不犹豫地下令撤退。北漠军队顿时士气崩溃,如同潮水般向北方败退。
凌烬独立于崩塌的祭坛废墟之上,手持光芒渐渐收敛的星晷,浑身浴血,却宛如战神。南岸的凌家军将士发出震天的欢呼!
萧煜策马来到北岸,看着废墟上那个挺拔的身影,眼中异彩连连。玄微真人也飘然而至,看着凌烬和他手中的星晷,抚须颔首,眼中带着欣慰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凌烬低头看着手中的星晷,感受着其中似乎消耗过大而略显沉寂的力量,以及自身与它那更加紧密、几乎融为一体的联系。
他知道,这一次,他真正得到了星晷的认可。但他也明白,摧毁乌木台和一座祭坛,只是暂时挫败了幽冥殿的阴谋。那个神秘的“殿主”,以及更庞大的幽冥殿,绝不会善罢甘休。
北境的烽火,或许暂时熄灭了,但笼罩在整个世界上空的幽冥阴影,却更加浓重了。
他抬起头,望向北漠败退的方向,目光坚定而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