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矿洞入口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阴冷潮湿的风夹杂着浓郁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腥气从中涌出。江景辞调动了大型矿用照明系统,将洞口附近照得亮如白昼,建立了坚固的前进基地和通讯中继站。他亲自坐镇基地指挥车,监控着所有数据传输和洞内情况。
林诗语被安置在指挥车旁一个特意加固、布设了多重防护符箓的小型帐篷里。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显示洞内几个关键点能量读数和生命信号(如果还有的话)的监视器,以及一部直连指挥车的通讯器。她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帐篷内。
“记住你的位置和任务。”江景辞在江凌雪准备进入矿洞前,再次冷冷地瞥了帐篷一眼,丢下这句话。
江凌雪拍了拍林诗语的肩膀,递给她一个“稳住”的眼神,然后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矿洞内部,潮湿、崎岖、黑暗。强光手电的光柱在无尽的黑暗中显得如此微弱。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水,弥漫着绝望和死亡的气息。耳边不时传来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呻吟声,以及……仿佛铁镐敲击岩石的空洞回响。江凌雪能感觉到,无数充满怨毒的目光,正从四面八方的黑暗缝隙中窥视着她。
她小心翼翼地向深处推进,罗盘在这里受到强烈的地磁和怨气干扰,指针疯狂摇摆。她必须凭借经验和直觉,在错综复杂的矿道中寻找那支失踪队伍的踪迹。
与此同时,帐篷内的林诗语,双手紧紧抓着桌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她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只看屏幕,只听命令,别的都与我无关……”
然而,那弥漫在整个矿区的、庞大而混乱的集体怨念,如同无孔不入的寒气,依旧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帐篷,钻入她本就脆弱不堪的精神世界。那并非针对性的蛊惑,而是这片死亡之地本身的“哀嚎”。
“……好冷……水……好冷……”
……救命……拉我上去……”
……我不想死在这里……”
……为什么是我们……”
……留下来……陪我们……”
这些交织着痛苦、恐惧与绝望的意念,像冰冷的针,一下下刺穿着林诗语的心。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最近的境遇——无用的、累赘的、被厌恶的、一次次搞砸一切的……那种深入骨髓的自我否定和孤独感,与矿洞怨灵的绝望产生了可怕的共鸣。
“我……我也好没用……什么都做不好……和被困在这里的他们……好像……” 一个危险的念头在她脑中滋生。
就在这时,一个与其他杂乱怨念不同的、显得格外“清晰”和“悲伤”的老者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充满了“无奈”与“善意”:
“女娃……别怕……我们这些老骨头……不是恶灵……”
……只是当年死得太惨……太冤……魂魄离不开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那几个娃娃(指失踪学生)……没事……就在前面那个干燥的岔洞里……睡着了……”
……我们没想害他们……只是太久没人来说话了……”
……进去的那个女法师(指江凌雪)……她身上的杀气好重……她会把我们打得魂飞魄散的……”
……娃儿……你心善……帮我们劝劝她……我们就想安安静静地沉眠……让她别动手……我们就告诉你们那几个娃娃在哪……”
这个声音,极其狡猾地利用了林诗语此刻极低的自我价值和强烈的“想做点什么证明自己有用”的心理,将怨灵包装成无害的、只想寻求安宁的可怜老人,并把江凌雪描绘成了可能引发冲突的“威胁”。
“他们……他们只是想要安宁?”林诗语的眼神开始迷茫,内心的防线土崩瓦解。“凌雪……凌雪会消灭他们?不……不能这样……他们已经这么可怜了……我只是传句话……就能救人……就能避免冲突……我这次……是不是能做对一件事?”
江景辞在指挥车上,敏锐地注意到林诗语帐篷周围的能量场出现了异常的、细微的共鸣波动,他立刻冷声通过通讯器警告:“林诗语!报告状态!坚守位置!不要理会任何杂念!”
但这警告,此刻在林诗语听来,却像是冰冷的枷锁,是不信任的监视。她非但没有清醒,反而升起一股扭曲的冲动——她要证明自己这次是对的!她可以和平解决这件事!
她猛地抓起通讯器,不是向指挥车报告,而是对着江凌雪所在的频道,带着哭腔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喊道:“凌雪!凌雪你听到吗?别动手!他们说了,他们不是恶灵!学生们就在前面安全的岔洞里!他们只想安静地沉眠!你答应他们好不好?别打散他们!求你了!”
这一声呼喊,如同在滚油中投入了冰块!
“嗡——!”
整个矿洞猛地一震!仿佛某种平衡被瞬间打破!指挥车内的所有屏幕瞬间雪花一片!通讯频道里充斥着刺耳的尖啸和杂音!江景辞与江凌雪的联络被彻底切断!
矿洞深处,江凌雪只觉得周遭的怨气如同海啸般暴涨!之前还只是窥视的怨灵们,此刻发出了尖锐疯狂的嘶嚎,从四面八方的岩壁、矿道深处蜂拥而出!它们形态扭曲,带着水渍和煤灰,眼中燃烧着嗜血的绿光,疯狂地扑向江凌雪!那个伪装的老者声音也露出了狰狞的本相,那是一个半实体化、面目腐烂、穿着破烂矿工服的强大怨灵,正狞笑着指挥着其他灵体!
“林——诗——语!” 江凌雪在无数怨灵的攻击中,气得心血翻涌,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愤怒席卷了她!最后一次机会……她竟然……还是毫无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