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兵过境后，盘山公路上残留的阴冷煞气仍在缓缓消散，如同退潮后湿漉漉的沙滩。风雨似乎也小了一些，但车内的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重。
林诗语靠在江凌雪肩上，小声地抽噎着，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刚才被阴兵凝视的那一刻，她真正感受到了魂飞魄散的恐惧。
江景辞站在车旁，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他没有催促，只是沉默地守护着，目光偶尔扫过林诗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完全明晰的烦躁。他厌恶这种无力感，厌恶看到她受到惊吓的模样。
“没事了，诗语，它们已经走了。”江凌雪轻轻拍着好友的背，柔声安慰，同时看向江景辞，“哥，刚才……多谢。”
江景辞摇了摇头，声音依旧低沉：“它们并非刻意针对，只是残留的执念遵循着某种轨迹。我的意志，只是让它们‘识别’出我们并非它们目标的一部分。”他顿了顿，眉头微蹙，“但这次借道，规模太大，煞气太重，而且……似乎带着一种未尽的‘急切’。”
“急切？”江凌雪若有所思，她重新拿起那个已经恢复正常的能量探测仪，调出之前记录的数据峰值和能量频谱，“确实，能量波动模式显示，它们的出现并非稳定的周期现象，更像是……被强行激发，或者受到了某种强烈的‘牵引’。”
惊魂稍定的林诗语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小声问：“牵引？是什么东西在吸引那些……阴兵吗？”
“有可能。”江凌雪操作着探测仪，试图分析残留能量的源头方向，“如此庞大的军魂集体显化，需要的能量是天文数字。除非……”她忽然停顿了一下，探测仪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微弱的、指向深山某个特定方向的能量残留轨迹，“除非有与之相关的、蕴含巨大执念的‘引信’被触发，或者，有一个强大的能量源在为它们提供显化的‘坐标’和‘动力’。”
江景辞顺着她指示的方向望去，那是老盘山公路更深处、几乎无人涉足的原始山林。“弄清楚原因。否则，这次它们只是借道路过，下次未必这么‘温和’。”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阴兵借道绝非小事，这次侥幸没有造成伤亡，但根源不除，后患无穷。
江凌雪点了点头：“必须去查探。诗语，你……”她看向脸色依旧苍白的林诗语，有些犹豫。前面的情况未知，可能更加危险。
林诗语看着江凌雪和江景辞，虽然害怕得厉害，但让她一个人留在车里或者原地等待，她更不敢。她用力擦了擦眼泪，鼓起勇气：“我跟你们一起去！我……我不会再拖后腿了！”
江景辞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眼中强装的镇定和依赖，到嘴边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跟紧。”他最终只吐出两个字，转身从后备箱拿出一个强光手电和一根多功能战术手杖，率先踏入了路旁泥泞的林地。
江凌雪拉起林诗语，紧紧跟上。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的雨林中穿行。江景辞凭借超凡的感知和对能量痕迹的追踪能力在前面带路，手中的强光手电划破黑暗，照亮前方纠缠的藤蔓和湿滑的苔藓。江凌雪则持续监控着能量探测仪，指引着方向。
越往山林深处，那种若有若无的压抑感再次浮现，虽然远不如阴兵过境时强烈，却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存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叶和一种淡淡的、类似古旧金属和烽烟的味道。
大约行进了半个多小时，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处隐藏在密林深处的山谷盆地。而在盆地中央，景象令人震撼——那里散落着大量残破的古代铠甲、锈蚀的兵器以及零散的白骨！显然，这里是一处未被记载的古战场遗址！
而在战场遗址的中心，矗立着一块半人高的、布满青苔的黑色石碑。石碑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与之前阴兵同源的幽光，一股强烈的执念和召唤之意正从石碑中缓缓扩散开来。
“就是这里！”江凌雪快步上前，仔细查探石碑。石碑上刻着模糊的古老文字和一些抽象的图案，描绘的是一场惨烈的守城之战。
“是‘聚魂碑’！”江凌雪辨认出石碑的来历，“古代军队有时会在战场立下此种石碑，汇聚战死者的残念，以期英灵不散，护佑一方。但这块碑……它的能量被扭曲了！”
她指着石碑底部，那里有几道明显的、如同被利爪划过的裂痕，裂痕中缠绕着一丝不祥的、暗红色的异种能量。“有外力破坏了石碑的稳定结构，并且注入了一种充满怨恨和混乱的能量，它没有消散聚魂碑的效果，反而将其放大了，并且……改变了‘指令’，从‘护佑’变成了‘集结’和‘显现’！那些阴兵，是被这块被污染的聚魂碑强行召唤出来的！”
“能净化吗？”江景辞言简意赅。
“我试试。”江凌雪从应急包里拿出几张绘制着银色符文的特制符纸——“净天地安魂符”。她将符纸按照特定方位贴在石碑的裂痕周围，然后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银色符文亮起柔和而纯净的光芒，如同水流般渗入石碑的裂痕之中，与那股暗红色的异种能量展开了激烈的交锋。滋滋的轻响声中，暗红色能量如同遇到阳光的冰雪，开始逐渐消融、褪去。
随着异种能量的清除，石碑散发的幽光渐渐变得平和，那股强烈的召唤执念也开始减弱、平息。
当最后一丝暗红能量被净化殆尽时，石碑恢复了平静，只是默默地矗立在古战场上，仿佛一块普通的顽石。
几乎在石碑被净化的同一时间，山谷中残留的那丝压抑感彻底消失，连空气都仿佛清新了许多。
“好了，”江凌雪长舒一口气，“聚魂碑恢复了正常，不会再强行召唤阴兵了。那些军魂，应该可以回归安宁了。”
林诗语看着恢复平静的石碑和山谷，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江景辞适时地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小心。”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林诗语抬起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缕黎明的微光穿过云层，恰好照亮了他冷峻却难掩关切的侧脸。林诗语的心跳，再一次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脸颊微微发烫。
“谢……谢谢景辞哥。”她声如蚊蚋。
江景辞不动声色地松开手，移开视线，耳根却微微泛红。“走吧，天快亮了。”
江凌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微扬。她收起工具，最后看了一眼那块恢复平静的聚魂碑。阴兵借道的危机暂时解除，但这股污染聚魂碑的外力来自何处？这成了一个萦绕在她心头的新谜团。
晨曦驱散了最后的黑暗，也驱散了盘山公路上的阴霾。三人回到车上，踏着晨光，驶离了这片承载着古老魂灵的土地。车窗外，山林恢复了雨后的清新与宁静，仿佛昨夜那支无声的死亡洪流，只是一场集体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