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基地的发射准备室内,幽蓝色的全息投影勾勒出“礼炮-7号”空间站的残破轮廓,其轨道参数与能量读数如同鬼火般明灭不定。
林半夏穿着特制的抗压宇航服,指尖拂过锁骨下已趋于平静的印记,感受着其中蛰伏的、与远方星骸隐隐共鸣的微弱悸动。周卫国站在她身侧,正在最后一次检查随身装备……并非武器,而是一套用于太空环境神经接驳的维生装置,以及一枚刻着乌鸦图腾的紧急信标。
“轨道对接窗口只有四十七分钟。”银隼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冷静如常,“空间站的结构完整性不足百分之三十,内部重力模拟系统失效,气压波动剧烈。更重要的是……我们监测到站内存在异常生物能量残留,与‘清道夫’信号类似,但更……原始。”
吴启明的虚拟影像在一旁闪烁,他正远程操控着探测无人机:“‘礼炮-7号’的旧式核电池居然还有微量输出,这很不正常。而且,站体表面有非撞击形成的……爪痕状撕裂伤,最深处贯穿了三层舱壁。”他放大图像,金属断口处隐约可见某种暗沉结晶物,“像是被什么东西‘舔舐’过。”
高天岳眉头紧锁:“‘深渊’的触须已经延伸到近地轨道了?”
“未必是主动延伸。”林半夏突然开口,目光仍凝视着投影,“‘回响’告诉我……那里更像一个‘巢穴’,或者‘孵化场’。某种依靠辐射和真空环境生存的次级衍生物,把空间站当成了庇护所。”她顿了顿,补充道,“它们很饥饿。”
周卫国握紧了手中的磁轨枪:“任务优先级调整。首要目标确保半夏安全接触核心设备,次要目标……清除威胁。”
(发射过程)
改装过的“渡鸦”穿梭机以近乎无声的方式滑出基地隐蔽的发射井,融入塔克拉玛干夜幕下的云层。剧烈的加速度将林半夏紧紧压在座椅上,舷窗外的大地迅速弯曲成弧形,星光取代沙海成为主导视野的光源。周卫国在她身旁,呼吸平稳,但紧抿的嘴角泄露了紧张。
“害怕吗?”半夏在加密频道里轻声问。
“怕你出事。”周卫国回答得直接,“但更怕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世界滑向深渊。”
穿梭机很快进入预定轨道,前方黑暗中,“礼炮-7号”的残骸如同巨兽骨骸般缓缓旋转,太阳能板支离破碎,舱体表面覆盖着冰霜与宇宙尘埃的混合物。随着距离拉近,那些吴启明提到的“爪痕”清晰可见……并非机械切割的整齐划一,而是带着某种生物性的撕扯感,边缘还有细微的、脉动般的幽光闪烁。
“检测到多个移动热源……正在靠近对接舱门!”驾驶员急促报告。
舷窗外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数十只形如节肢动物与章鱼混合体的生物,正利用吸盘状的附肢在空间站外壁爬行!它们通体暗紫,甲壳上布满类似神经网络的发光纹路,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张不断开合、布满晶体利齿的圆形口器。一些个体明显更为庞大,甲壳上镶嵌着空间站脱落的金属碎片,仿佛在进行某种拙劣的“武装”。
“是‘虚空掠食者’……‘深渊’利用宇宙辐射和废弃材料催生的清道夫变种。”银隼的声音带着凝重,“它们会攻击一切含有可用能量或有机质的目标。穿梭机的引擎热量已经吸引了它们。”
话音刚落,几只掠食者猛地蹬离站体,如同炮弹般射向穿梭机!撞击的闷响透过舱壁传来,机体剧烈震颤!
“启动防御电场!准备强行对接!”周卫国下令,同时将林半夏的安全带再次检查收紧。
穿梭机表面爆开一圈蓝白色电弧,靠近的掠食者在噼啪声中僵直脱落,但更多同类前仆后继涌来!驾驶员冒险操控飞船贴近空间站,对接环强行卡入扭曲的舱门接口,金属摩擦发出刺耳尖鸣。
“气压平衡!准备开启内舱门!”周卫国拉起面罩,举枪对准对接通道另一端。林半夏深吸一口气,将神经接驳装置的头环戴好。
内舱门滑开的瞬间,恶臭与低温扑面而来!通道内一片狼藉,线缆如蛇般垂落,墙壁上凝结着黑色冰晶。几只较小的掠食者正啃食着一具漂浮的、穿着老旧宇航服的干尸,听到动静立刻转身扑来!
周卫国冷静点射,磁轨弹丸在失重环境下划出淡蓝轨迹,精准击碎掠食者的核心神经簇。但尸体爆裂时溅出的酸性体液腐蚀着舱壁,发出嘶嘶声响。
“跟紧我!”他拉住半夏的手,借力飘向主控舱方向。吴启明提供的结构图显示,唯一可能还能运作的深层通讯阵列位于空间站核心的“星辰之间”。
(空间站深处)
失重环境下移动异常艰难,每经过一个舱室都可能遭遇伏击。掠食者似乎拥有某种群体智慧,会利用通风管道设下陷阱,甚至懂得破坏照明系统制造黑暗。周卫国凭借丰富的战术经验一次次化解危机,但弹药消耗飞快。林半夏则努力维持与“回响”的连接,试图预判危险来源。
“左转……有东西在冷却液管道里繁殖……”她突然拉住周卫国,指向一处看似平静的检修口。几乎同时,口盖被从内部撞开,涌出大量拳头大小、如同蜘蛛与海星结合体的幼体,它们喷吐着粘稠的丝状物,试图缠绕两人!
周卫国用匕首斩断缠足的生物丝,点燃一枚高温燃烧弹扔进管道,凄厉的尖啸伴随着焦糊味弥漫开来。
“这些生物……在利用空间站的资源加速进化。”半夏看着一只幼体在死亡前迅速硬化成茧,感到心惊,“如果让它们到达地球……”
“所以我们没有退路。”周卫国打断她,指向通道尽头一扇印有褪红星徽的厚重闸门,“就是那里。”
“星辰之间”的闸门因电力不足无法正常开启。周卫国用剩余炸药炸开锁具,两人费力推开一道缝隙挤入。
舱内景象让两人屏息………巨大的环形观察窗外,地球如同蓝宝石般悬浮在漆黑宇宙中,美得令人窒息。但舱内却如同某种生物的巢穴:控制台被半透明的生物膜覆盖,粗壮的、搏动着的血管状组织缠绕着支架,连接着中央一个由废弃零件和晶体构成的、约三米高的卵形结构。卵体表面不时凸起,仿佛有活物在其中挣扎。更令人不安的是,房间角落堆积着数十具被吸干血肉的宇航员遗骸,有些还保持着临死前挣扎的姿态。
“它把这里改造成了……孵化池。”半夏感到印记传来灼痛,“那个卵……在吸收空间站的残余辐射,以及……‘深渊’通过某种方式传递过来的能量。”
突然,卵体剧烈震动,表面裂开一道缝隙!一只覆盖着粘液、指尖锐利的人形手臂猛地伸出!紧接着,一个有着林半夏面容、但瞳孔完全被幽蓝光芒占据的“个体”,挣扎着爬了出来!它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摇摇晃晃地站起,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游离的能量!
“镜像体……它在利用你的生物信息制造复制品!”周卫国举枪瞄准,但复制体的动作快如鬼魅,轻易躲开射击,口中喷出高压能量流!
周卫国推开半夏,肩甲被擦过,瞬间焦黑!复制体趁机扑上,利爪直取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林半夏强忍恐惧,将意识全力聚焦,主动向那个卵形结构内部探去!她“看”到了……卵的核心并非生物,而是一个破损的、不断尝试自我修复的上古文明通讯器!正是这个设备,在无意中放大并扭曲了“深渊”的低语,吸引了虚空掠食者,并利用半夏之前散逸的生物信号尝试制造“傀儡信使”!
“摧毁那个通讯器!”她对周卫国的方向大喊,“那是所有异常的信号源!”
周卫国闻言,不再与复制体纠缠,闪身冲向卵体!复制体尖叫着回防,利爪挥向周卫国后背!
“砰!”
枪声响起!复制体的头颅应声爆裂,蓝黑色的血液喷溅!闸门口,一名穿着“渡鸦”制服的狙击手收起长枪,正是银隼亲自带领的接应小队及时赶到!
“清理周边!给林小姐争取时间!”银隼下令,队员迅速散开,火力压制住从其他通道涌来的掠食者。
林半夏趁机冲到控制台前,双手按在生物膜上。她不再抵抗“深渊”的共鸣,而是引导着“回响”的意识,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切入那个破损通讯器的修复程序!
(意识交锋)
半夏: “停止复制!停止信号放大!”
通讯器(机械式回应): “指令冲突……首要任务:建立连接……信息传递……”
回响(介入): “错误协议……母体未曾指令‘强迫’……这是……噪音……干扰……”
半夏: “如何关闭?”
回响: “核心指令板……物理破坏……或……覆盖‘宁静’代码……”
外界,卵形结构因内部能量冲突开始过载,裂纹蔓延!整个空间站剧烈震动,舱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空间站要解体了!必须立刻撤离!”银隼查看探测器,脸色骤变。
周卫国冲到半夏身边:“代码传输需要多久?”
“至少十分钟!但结构撑不了那么久!”半夏额头沁出冷汗。
“赌一把!”周卫国看向银隼,“队长,你们先带半夏撤!我留下手动破坏核心板!”
“不行!”半夏死死抓住他的手臂。
“没有更好的选择!”周卫国挣脱,将一枚高爆炸药贴在卵体基部,“银隼,带她走!这是命令!”
银隼深深看了周卫国一眼,果断下令:“所有人,撤回穿梭机!林小姐,得罪了!”两名队员上前,不由分说架起半夏冲向对接通道。
“卫国哥!”半夏的哭喊在通讯频道中回荡。
周卫国最后看了一眼她消失的方向,毅然按下炸药起爆器!同时,他用匕首撬开卵体根部一块保护盖,将枪口对准里面闪烁的核心晶体!
“再见,半夏。”
轰……!!!
剧烈的爆炸席卷了整个“星辰之间”!强光吞没了一切!
(撤离与余波)
穿梭机险之又险地脱离空间站,身后,庞大的“礼炮-7号”在连环爆炸中四分五裂,化为一片绚烂而致命的金属烟花。
林半夏瘫坐在舱内,失神地望着窗外逐渐消散的火光,泪水无声滑落。
锁骨下的印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随即彻底沉寂,仿佛某个重要的连接被硬生生斩断。
几个小时后,穿梭机降落在“渡鸦”基地。
舱门打开,迎接他们的是高天岳凝重的面孔和医疗队的担架。
“周卫国呢?”高天岳看向银隼。
银隼沉默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基地的全局警报突然凄厉响起!主屏幕上的地球模型,数个深海和极地点的能量读数同时疯狂飙升!一个冰冷的系统女声回荡:
【警告!检测到‘深渊’主体意识活动模式剧烈变更!能量输出峰值突破历史记录!】
【警告!全球范围内多个‘影子’残余据点检测到高强度空间波动!疑似……大规模传送活动启动!】
【警告!近地轨道检测到未知巨型实体信号……正在突破大气层!】
银隼猛地看向监测屏幕,瞳孔收缩:“不是传送……是‘召唤’!‘影子’极端派……他们献祭了自己,强行打开了某种……通道!”
画面中,一个模糊的、堪比山岳大小的阴影,正撕裂云层,缓缓降临!
林半夏擦去眼泪,望向屏幕,眼中燃烧起冰冷的火焰。悲伤转化为决绝的恨意,她轻声低语,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
“这一次,我不会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