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突然开阔起来,像被谁硬生生凿出个巨型溶洞,却连半块岩壁都找不着——四周全是流动的光带,红的像融化的玛瑙,蓝的像冻住的海水,紫的像熟透的桑葚,搅在一起时又变成彩虹色,活像被顽童揉碎的糖纸。脚下的地面软乎乎的,踩上去能陷进半寸,拔脚时还带着“咕叽”的声响,像踩在刚发酵的面团上,每走一步都得费老大劲,仿佛鞋底沾了强力胶。
“这就是时空边界了,”梅林拄着雕花拐杖往地上一点,杖尖的火星子掉进光带里,“噼啪”炸开串小烟花,他的白胡子被光映得泛着彩,“枢纽就在最中间打盹呢,不过这儿的规矩乱得很——前一秒可能是唐朝的春天,后脚就变成未来的冬天;你觉得过了顿饭的功夫,外面说不定已过了三年。”
他话音刚落,众人就看见左侧的蓝光带里闪过个影子:个梳着总角的少年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刻刀正雕根木头,雕的竟是鲁班此刻扛着的榫卯枪,连枪头挂着的布包都分毫不差。少年雕到得意处,还往木头上吐了口唾沫——这习惯,跟现在的鲁班一模一样。
“俺的娘!那是俺?”鲁班吓得手里的工具箱“哐当”砸在地上,凿子滚出来,在软地上弹了三下,“俺年轻时可没雕过这枪啊!这……这莫不是俺做梦时干的?”他伸手去摸光带,指尖刚碰到,光带就“嗖”地缩了回去,少年的影子也跟着碎了,变成星星点点的光。
艾丽的机械臂弹出扫描仪,屏幕上的波形跳得像蹦迪:“是时空碎片的投影,就像……把不同年份的老电影剪碎了混着放。你看那片红光带,”她指着右侧,“里面有群穿西装的人在拜关公,左手举着智能手机,右手还拿着香,活脱脱‘赛博关公’。”
众人凑过去看,果然见光带里的人对着关公像鞠躬,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的竟是“今日股市行情”,逗得小石头直拍大腿:“他们是在求关公保佑股票涨停吗?太好玩了!要是俺爹在这儿,指定得凑过去跟他们讨教讨教,他最近买的股票天天跌,正愁着呢!”
最让人难受的是无形的压力,像有只看不见的大手按在肩膀上,越往前走越沉。尚天额头上的汗珠子刚冒出来,就被光带的热气蒸成了白雾;二柱子背着的工具箱像是灌了铅,压得他直哼哼,背带在肩膀上勒出红印,每走一步都要喘三口气,活像头拉磨的老驴;连孙悟空都皱起了眉,金箍棒在手里转得慢了半拍:“这地方邪门得很,比五指山的压强还大。”
他把金箍棒往小石头手里一塞:“拿着当拐杖,撑住!到了枢纽那儿,保准比吃了人参果还舒坦!”小石头抱着比自己还高的金箍棒,像抱着根大柱子,每走一步都晃悠,活像只顶着胡萝卜的小兔子,引得众人一阵笑。
李白的样子最夸张,被压得弯腰驼背,脊梁骨弯成了虾米,原本挺直的腰杆恨不得贴到膝盖上,却还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光带:“嘿,这地方还挺热情,非要给俺个熊抱,就是力气大了点,快把俺的老腰压断了!”他喘着粗气,伸手想去摸酒葫芦,胳膊却沉得抬不起来,“早知道穿件铠甲来,起码能挡挡这‘拥抱’的力道。”
艾丽的机械臂伸过来,托住他的胳膊:“别贫了,省点力气。你这小身板,再瞎折腾,等会儿就得被压成纸片,到时候贴在枢纽上当地毯。”李白哼了一声,却老实了不少,借着机械臂的力往前挪,脚底下的软地被他踩出串深浅不一的坑,像只笨拙的鸭子在雪地里走路,每一步都带着“咕叽咕叽”的伴奏。
尚天走在最前面,手指在掌心掐着时间——按梅林说的,这儿的时间流速没准,得尽量保持节奏。他回头喊:“大家别停下!越停压力越大!想想枢纽修好了,咱们就能在院子里晒太阳喝酒,李白你还能爬到房顶上吟你的‘将进酒’,不用再跟影子打架,也不用听艾丽念叨你算错账!”
这话像给众人加了桶汽油,瞬间燃了起来。鲁班眼睛一亮,仿佛已经摸到了修好的房梁:“对!修好了枢纽,俺就给库房换套新榫卯,让它一百年都不松动!到时候俺雕个木头月亮挂院里,晚上喝酒都不用点灯!”
艾丽的机械臂转得飞快:“到时候给星耀的机械腿升个级,让他跑起来比孙悟空还快!上次赛跑他输了,哭着说要再比一次呢!”星耀在后面红着脸喊:“俺才没哭!是风沙迷了眼!”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梅林挥了挥魔杖,一道淡金色的光笼罩住众人,像给每个人披了件薄纱:“这是‘轻身咒’,能顶半个时辰。省着点用,别像上次给李白用,他非说飘得像风筝,非要俺加道‘风筝线咒’把他拴在树上,结果被乌鸦啄了一脑袋包。”
压力顿时小了不少,李白直起腰,活动了下脖子,“咔咔”响了两声:“还是老先生的咒语管用!这下舒服多了,感觉能再被‘拥抱’三个时辰!”他刚想往前走,却被脚下的软地绊了一下,差点趴在地上,幸好被孙悟空一把拉住。
“走路看着点!”孙悟空没好气地说,“这儿的地比你酿的酒还滑,再摔一跤,说不定就摔回唐朝去了,到时候可没人去捞你。”李白吐了吐舌头,赶紧跟紧队伍,眼睛却忍不住往光带里瞟——那些流动的光影实在太新奇,比长安城里的杂耍还好看。
光带里的景象越来越怪:有穿着长袍马褂的人蹲在地上吃汉堡,番茄酱沾了满脸,还举着汉堡对旁边的收音机喊“再来一份薯条”;有机器人举着毛笔在宣纸上写字,写的却是二进制代码,旁边还站着个穿汉服的姑娘,举着计算器核对笔画数;最离谱的是片绿光带里,有只恐龙正追着星耀的机械腿跑,星耀的虚影一边跑一边喊:“别追了!这腿是钛合金的,咬不动!再追俺放电磁炮了!”
“乖乖,这地方比杜甫先生的诗还难懂!”李白看得直咂嘴,“他写‘两个黄鹂鸣翠柳’,这儿怕是‘两只恐龙追机械’!要是把杜甫先生请来,他能写出本《时空怪谈》不?”
杜甫正背着个布包,里面装着刚从光带里捡的“未来诗集”——其实是本撕了页的漫画书,他翻着书笑:“写《时空怪谈》?我看你更适合写《被压成虾米的李白传》,保证比《将进酒》还火。”
“胡说!”李白气得跳脚,结果刚蹦起来半尺,就被无形的压力按回原地,腰弯得更厉害了,“俺的头发比你的胡子结实!当年在长安,多少姑娘夸俺发量多,能扎三股辫!”他急得伸手去薅头发,想证明自己头发多,却薅下两根,顿时蔫了,“……这是换季掉的,不算!”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连一直紧绷的尚天都忍不住弯了嘴角。鲁班笑得直拍大腿,手里的凿子差点掉地上:“李大哥,要不俺给你雕个木头发套?用最好的紫檀木,保证比真发还亮,就是有点沉,戴久了能练颈椎。”
“去你的!”李白瞪了他一眼,却也忍不住笑了,伸手把头上沾的光带碎屑抹掉,结果抹了满脸,活像只刚偷吃完面粉的猫,“等出去了,俺就天天喝黑芝麻糊,喝到头发比黑炭还黑,让你这老东西看走眼!”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按众人的感觉是半个时辰,谁也说不清外面过了多久——前方的光带突然像被磁铁吸住似的,往中间汇聚,渐渐凝成个篮球大的光球,“嗡嗡”的声音就是从那儿来的,低沉又有力,像巨人在打呼噜。光球周围的光带绕着它转,形成个漩涡,看得人头晕眼花。
“那就是枢纽!”鲁班指着光球喊,眼睛亮得像两盏灯,他忘了压力,往前跑了两步,结果被绊了个趔趄,幸好扶住了尚天,“俺就说枢纽是活的,你看它还会自己转圈圈!”
众人精神一振,脚步都快了几分。尚天抹了把汗,汗水顺着下巴滴进软地里,立刻被吸收了:“再加把劲!咱们已经离真相很近了,再坚持一下!过了这儿,就能让枢纽老实下来,到时候别说晒太阳喝酒,就算想在这儿跳广场舞,它都不敢拦着!”
李白被艾丽的机械臂推着,嘴里还在嘟囔:“等出去了俺就练举重,天天举酒坛,练出八块腹肌,下次来这儿就不怕被‘拥抱’了!到时候俺还得把这地方的‘拥抱’力道记下来,写篇《时空压力赋》,让杜甫给俺评评,看能不能超过他的‘三吏三别’!”
杜甫笑着摇头:“你还是先把头发保住吧,别到时候赋还没写完,头发先掉光了,成了‘秃子诗人’。”
“你俩别斗嘴了,”艾丽的机械臂指了指光球,“快看,枢纽好像在欢迎咱们!”众人望去,只见光球突然亮了亮,发出道柔和的光,像只眨了眨的眼睛,周围的压力也跟着松了松,仿佛在说“快来呀”。
孙悟空把金箍棒缩成筷子长,揣进怀里:“看来这老伙计也等急了。走吧,让它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省得总闹脾气,当咱们好欺负!”他率先往前冲,脚下的软地被他踩得“咕叽咕叽”响,像在给众人伴奏。
李白深吸一口气,跟着往前挪,虽然腰还弯着,嘴角却扬得老高:“等修好了枢纽,俺非要让它尝尝俺的桂花酿,就当谢它这顿‘拥抱’!不过得少倒点,省得它喝醉了又乱发脾气,到时候再把咱们扔回哪个朝代当古人,可就麻烦了!”
二柱子突然“哎哟”一声,原来他的工具箱背带断了,凿子、锤子撒了一地,在软地上弹来弹去。“别急,俺帮你捡!”鲁班赶紧蹲下身,结果刚弯下腰,就被压力按得趴在了地上,活像只四脚朝天的乌龟,引得众人又一阵笑。
“笑啥笑!”鲁班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是光带的粉末,像沾了面粉,“快帮俺捡工具!要是少了个凿子,回头修枢纽缺了家伙,看你们咋整!”小石头最积极,抱着金箍棒当拐杖,一瘸一拐地捡锤子,结果锤子太滑,从手里溜出去,“咚”地砸在李白的脚边,吓得他蹦起来半尺高。
“小石头你想谋杀啊!”李白捂着脚跳,“这要是砸中了,俺的脚就得提前退休了!”小石头吐了吐舌头:“对不住李大哥,它自己滑的!”
艾丽的机械臂灵活地捡起散落的工具,像只大钳子,三下五除二就把东西归拢到工具箱里:“都小心点,别在这儿添乱。”她把工具箱递给二柱子,“背稳了,再掉了就给你绑在背上。”二柱子连连点头,赶紧用绳子把工具箱捆在身上,活像背着座小假山。
光球越来越近,“嗡嗡”声也越来越清晰,仿佛能听见枢纽在哼着不成调的歌。李白突然想起什么,扯着嗓子喊:“哎!等会儿给枢纽喂酒时,谁帮俺拍张照?就拍俺被它‘拥抱’的样子,回去给长安的老伙计看看,俺老李也闯过时空边界,见过大世面!”
没人回答他,因为大家都在笑,笑声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光带里漾开一圈又一圈,连那无形的压力,仿佛都染上了几分暖意。
孙悟空突然指着光球喊:“快看!它在变颜色!”众人望去,只见原本白色的光球渐渐染上了金红,像个熟透的柿子,周围的光带也跟着变成暖色调,连脚下的软地都不那么黏了,踩上去“沙沙”响,像踩在晒干的麦秸上。
“这是……枢纽高兴了?”鲁班挠挠头,“跟俺家大黄见了肉骨头似的,眼睛都放光。”
梅林捋着白胡子笑:“差不多。它感觉到咱们的气息,知道是自己人,放松警惕了。”他的拐杖往地上一点,淡金色的光罩又亮了亮,“再加把劲,穿过这层光,就到核心了。”
李白突然来了劲,甩开艾丽的机械臂,往前冲了两步,结果压力又涌上来,把他按得龇牙咧嘴:“娘哎,这最后一下还挺狠!”他回头喊,“你们快跟上,别让俺一个人被它‘抱’死在这儿!”
众人笑着跟上,尚天走在最后,看着前面打闹的身影,突然觉得这被压力“拥抱”的滋味,也没那么难受了——毕竟,能和这群活宝一起,哪怕是在时空边界走一遭,也像是场热热闹闹的春游,苦里带着甜,累里藏着笑。
光球的金红光晕越来越浓,像层温暖的薄纱,众人走进光里的瞬间,压力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脚下也变得坚实起来,像踩在晒暖的石板路上。枢纽的“嗡嗡”声变成了轻柔的“呜呜”声,像在撒娇,又像在叹气。
李白直起腰,活动着发酸的肩膀,咧嘴笑:“可算舒坦了!杜甫,快给俺拍张照,就站在这光球边上,记得把俺的头发拍得蓬松点,显多!”
杜甫掏出从光带里捡的“未来相机”——其实是个玩具拍立得,笑着说:“行,拍完给你贴酒葫芦上,让你天天看。”
阳光透过光球的光晕洒下来,落在每个人的脸上,暖融融的。鲁班在检查工具,艾丽在调试机械臂,孙悟空在逗小石头玩,梅林在给光球“把脉”,李白摆着姿势等拍照……时空的边界或许冰冷又混乱,但只要身边有这群吵吵闹闹的人,再远的路,再沉的压力,都不过是段能笑着走完的旅程。
而被“拥抱”得最惨的李白,此刻正对着玩具相机挤眉弄眼,活像个得了糖的孩子——大概这就是时空最温柔的秘密:再离奇的冒险,只要有同伴在,就永远是场热热闹闹的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