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四年的秋意渐深,中原大地的肃杀之气却比往年更浓。
江淮暗流涌动,而兖州昌邑的曹操,已然磨亮了手中的剑锋,目光投向了东面的徐州。
州牧府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曹操阴晴不定的脸庞。
他将一份来自徐州的密报递给身旁的荀彧和程昱,声音低沉:
“刘备收留了吕布麾下叛将曹性,虽未公然接纳,却将其安置在东海郡边缘,此乃天赐良机!徐州,该动了。”
荀彧接过绢帛,快速浏览,眉头微蹙:
“主公,刘备在徐州广施仁政,深得民心,更有关羽、张飞为爪牙,糜竺、孙乾等为羽翼,不可轻敌。“
前次袁术南下,虽未得手,却也暴露了徐州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曹豹等丹阳旧部与刘备并非一心。然,我军刚败徐州不久,元气未复,此时远征,若后方有变…”
曹操抬手打断了荀彧的话,眼中锐光闪烁:
“文若所言,我岂不知?然,机不可失!刘备根基未稳,内部裂隙已现,此时若不取,待其整合徐州,羽翼丰满,则更难图之。至于后方…”
他冷哼一声,目光扫向西北方向:
“陈留蔡琰与吕布勾结,确是心腹之患。然吕布无谋,反复无常,只需以利诱之,暂稳其心,待我拿下徐州,再回头收拾不迟。”
“我已遣使携厚礼再往聊城,表奏吕布为平东将军,宜城亭侯,并许以粮草,令其按兵不动。吕布贪利,必欣然受之。”
程昱眼中闪过厉色,补充道:
“主公,还可双管齐下。可密令细作在徐州散布流言,言刘备暗结吕布,欲图徐州陶谦旧部,或言其与袁绍有所往来,加剧曹豹等本土势力对刘备的猜忌。同时,可遣轻骑扮作溃兵或山贼,袭扰徐州边境,试探其反应,并制造紧张。”
曹操抚掌:“仲德此计甚妙!便依此行事。此次东征,我当亲率大军,以夏侯惇、于禁、乐进为先锋,荀攸、戏志才随军参赞军事。”
“文若与仲德留守昌邑,督运粮草,监视陈留、河北动向,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诺!”荀彧、程昱肃然领命。
他们知道,曹操决心已定,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就在曹操紧锣密鼓筹备东征之时,天下的其他角落亦未停歇。
长安,未央宫。
李傕、郭汜的矛盾终于彻底爆发。
郭汜疑心李傕欲毒害自己,率先引兵攻入李傕府邸,二人在长安城内展开混战,禁宫沦为战场,百官奔走避难,士卒劫掠百姓,死者万计。
太尉朱儁忧愤成疾,病逝于乱军之中。
少年皇帝刘协在颠沛流离与惊恐中度日,汉室威严彻底扫地。
关中大乱的消息传出,关东诸侯更是将其视若无物,仅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再无勤王之心。
河北,易京。
得益于袁绍分兵防备聊城吕布,公孙瓒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他加固易京城防,积储粮草,试图做困兽之斗。
然而其性格愈发猜忌,疏远将领,只信任家族子弟,导致军心更加离散。
袁绍虽暂缓攻势,却不断派遣小股部队骚扰,并拉拢冀州、幽州本土士族,一步步瓦解公孙瓒的统治根基。
河北的结局,似乎早已注定,只是时间问题。
江东,牛渚矶。
孙策以周瑜为谋主,吕范、朱治等为辅,以袁术所予的微薄资本起家,毅然渡江南下。
其兵锋锐不可当,先是击败刘繇部将张英、樊能,夺取牛渚营,获得大量粮秣战具。
随后一路势如破竹,刘繇、笮融、薛礼等联军连战连败,江东名士如周泰、蒋钦等纷纷来投,孙策之声威迅速震动江东。
然而,严白虎、王朗等割据势力依旧盘踞吴郡、会稽等地,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孙策的崛起之路,方才开始。
陈留,府衙。
韩冲将各方情报汇总呈上。蔡琰与郭嘉、徐庶、赵云等人共同研判。
“曹操终于要对徐州动手了。”
徐庶语气凝重,“刘备虽得民心,但兵力、根基均不及曹操,内部又有隐患,恐难抵挡。”
赵云抱拳道:“主公,曹操若得徐州,势力大涨,下一步必图我陈留。是否需出兵牵制,或增援刘备?”
郭嘉轻轻摇着羽扇,摇了摇头:
“子龙之心,嘉知之。然此刻出兵,殊为不智。曹操主力东向,昌邑必有重兵布防,荀彧、程昱皆智谋之士,难以撼动。”
“且吕布新受曹操官职、钱粮,态度暧昧,我军若动,难保其不会趁虚而入。”
“至于增援刘备…路途遥远,师出无名,易被曹操以‘勾结叛逆’之名攻击,且刘备是否会全然信任我等,亦是未知之数。”
蔡琰沉吟道:“奉孝之意,是坐观其变?”
“非是坐观,”郭嘉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而是静待时机,谋定后动。曹操征刘备,必是一场鏖战。我军当借此良机,加速整合陈留、东郡之地,安抚流民,垦殖荒地,积蓄粮草,整训军马。”
“同时,密切关注战局发展。若刘备能重创曹军,或双方陷入僵持,则我军或可有所作为;若刘备败亡过快…”他顿了顿,“则需考虑联合一切可联合之力,甚至不惜代价稳住吕布,共抗曹操!”
他转向韩冲:“韩校尉,加派精干细作潜入徐州,我要第一时间知道前线战况,尤其是下邳、小沛等关键城池的动向,以及曹豹等徐州旧部的态度。”
“诺!”韩冲领命而去。
蔡琰望向东方,目光中带着一丝忧虑。
她知道,曹操这把磨砺已久的剑,一旦出鞘,必将石破天惊。
而刘备,这个以仁德闻名的汉室宗亲,能否在绝境中寻得一线生机?
徐州的命运,将直接影响未来天下的格局,也关乎陈留的存亡。
秋风吹过中原,卷起漫天黄叶,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曹操的大军,已在昌邑誓师,旌旗蔽日,刀枪如林,浩浩荡荡向东开进。
目标,直指徐州!
而此时的徐州,刘备已接到了曹操兴兵来犯的紧急军报。
他立刻召集文武,于下邳城议事。
“曹孟德今无故兴兵犯我徐州,诸位有何对策?”
刘备面容沉静,但紧握的双拳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关羽丹凤眼微睁,傲然道:“大哥勿忧,曹操远来,兵士疲惫。弟愿领精兵,于险要处设伏,必叫曹军有来无回!”
张飞环眼圆瞪,声如洪钟:“俺也一样!定叫那曹阿瞒知道俺老张蛇矛的厉害!”
糜竺、孙乾等文臣则面露忧色,糜竺道:
“曹军势大,且名正言顺(借口刘备收纳叛将),硬拼恐非良策。是否可遣使求和,或向青州田楷、北海孔融求援?”
刘备沉默片刻,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一直沉默的别驾陈登身上:“元龙,你意下如何?”
陈登,字元龙,下邳人,智计深远,熟悉徐州地理人情。
他缓缓起身,沉声道:“曹公势大,不可力敌,然亦不可坐以待毙或寄望于外援。”
“登有三策:其一,坚壁清野,将城外粮草百姓尽数迁入城中,依托下邳、小沛、彭城等坚城固守,消耗曹军锐气与粮草;其二,曹豹等丹阳旧部与曹操或有旧谊(曹豹曾与曹操有交),设法安抚,至少令其保持中立,稳定内部;其三,遣一上将,引偏师出城,与关羽、张飞将军呼应,袭扰曹军粮道,使其首尾不能相顾。曹军久攻不下,粮草不济,内部生变,或有退兵之机。”
刘备闻言,眼中一亮,陈登之策,兼顾攻守,且直指内部隐患,确是老成谋国之言。
“便依元龙之策!”
刘备下定决心,“云长领兵驻守小沛,为我犄角;翼德随我守下邳;元龙负责协调各城防务,安抚内部;子仲(糜竺)负责粮草调配,简雍、孙乾负责联络各方,稳定民心。”
命令下达,徐州这台战争机器也开始全力运转。
百姓在惶惑中被迁入城中,城头堆满了滚木礌石,旌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一场决定徐州归属,乃至影响天下大势的大战,一触即发。
曹操的剑锋已至,刘备则握紧了手中的双股剑,准备迎接他人生中又一次严峻的考验。
而远在陈留的蔡琰与郭嘉,则如同高明的棋手,凝视着东方这盘骤然紧张起来的棋局,等待着落子的最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