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林墨如海绵吸水般学习着一切。处理药材的手法越发纯熟，控火技巧也日益精进。张大师虽然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但指派给他的任务越来越难，分量也越来越重，这本身就是一种认可。
这天，张大师扔给他一张丹方。
“聚气丹，最基础的一品丹药，武者境用来辅助凝聚灵气。材料那边架子上有，自己取三份。今天你的任务，不是成功，是搞清楚怎么失败的。”张大师语气平淡，“炸炉、炼废都正常，别把自己炸死就行。”
聚气丹，林墨在《百草初解》上见过，主材是凝露草，辅以三两种温和的辅药，炼制过程相对简单，是新手丹师入门的第一道坎。
他走到材料架，取了三分凝露草和其他辅药。每一份都仔细检查，确认品质无误。
走到一个空闲的小丹炉前，生起地火。火焰温顺地在他操控下起伏。
他回想了一遍丹方记载的步骤：先融化辅药，提纯药性，再投入主材凝露草，以文火慢炼，逼出精华，最后融合药性，凝丹成形。每一步对火候、时机都有严格要求。
屏息凝神，他投入第一份辅药。药材在火焰中迅速融化，杂质被剔除，留下精纯的药液。这一步他做得毫无难度，神识精准地掌控着一切。
接着是第二份，第三份辅药。所有辅药药液都被成功提炼出来，在丹炉底部悬浮，散发出淡淡的药香。
关键时刻到了。他投入主材凝露草。
翠绿的草叶在火焰中迅速卷曲，渗出滴滴青碧色的液珠，这是凝露草的精粹所在。需要小心控制火候，慢慢将这点滴精华汇聚。
然而，就在他全神贯注引导凝露草精华时，体内三十六星漩自发旋转，一丝尚未完全炼化的驳杂土系灵力，竟顺着他的操控灵力的通道，悄无声息地混入了地火之中！
这丝灵力属性与凝露草的木系精华截然相反，刚一融入，丹炉内原本平衡稳定的药液瞬间暴动！
“嗡——！”
丹炉剧烈地震动起来，各种属性的药液疯狂冲突，发出刺耳的滋滋声，炉盖被冲撞得哐哐作响，灼热混乱的气流从缝隙中喷出！一股焦糊味开始弥漫。
要炸炉！
林墨脸色一变。炸炉的威力可不小，这丹炉品阶不高，恐怕挡不住，一旦爆炸，不仅丹药全毁，他自己也会受伤，还会惊动整个百草堂。
不能慌！
他眼神一厉，远超常人的神识之力瞬间爆发，强行探入剧烈震动的丹炉内部，死死压制住那暴走的能量！但这只能暂时延缓，那股土系灵力顽固地破坏着药性的融合，强行压制只会让后续爆发更猛烈。
必须中和掉它！
电光火石间，他福至心灵。土系灵力厚重滞涩，需要更具活性的能量来化解引导。他想到了太阴玄液，那至阴至寒却又蕴含生机的力量。
心念一动，识海中那缕得自玉佩的太阴玄液分出一丝极细微的气息，顺着他的神识，悄然注入丹炉。
这丝冰凉的气息一进入，如炽热油锅里滴入一滴冷水。
丹炉内原本狂暴冲突的能量猛地一滞！那丝捣乱的土系灵力遇到太阴玄液，竟像是被冻结了一般，躁动骤减。而太阴玄液那蕴含的微弱生机，又奇异地安抚了其他躁动的药液。
就是现在！
林墨抓住这瞬间的平衡，神识全力操控，引导着所有药液强行融合！火焰在他的操控下骤然收敛到极致，进行最后的凝丹。
整个过程发生在瞬息之间。
丹炉的震动停止了，焦糊味也消失了。炉内一片寂静。
林墨额头布满细汗，神识消耗巨大。他不确定里面成了什么样子，或许是一炉焦炭，或许是一摊药渣。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揭开炉盖。
没有黑烟，没有焦糊。
三枚圆溜溜的丹药静静地躺在炉底。丹药呈淡青色，表面还算光滑，但仔细看去，上面却缠绕着几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纹路，如同某种神秘的烙印。
这是……成丹了？
林墨愣住了。按照丹书记载和张大师的描述，聚气丹应该是纯正的淡青色，绝不会有杂色。这带黑纹的算什么？异变？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废丹？
他迟疑着伸出手，拿起一枚丹药。
丹药入手微温。他小心地分出一丝神识探入其中。
嗡！
一股精纯而温和的药力顺着神识反馈回来！这药力的强度，远超《百草初解》上对下品聚气丹的描述，几乎堪比中品聚气丹，甚至更强！而且药力中正平和，丝毫没有因为那丝黑纹而变得狂暴或不稳。
药效强了至少五成！
林墨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意外混入的驳杂灵力和太阴玄液，非但没有导致失败，反而阴差阳错地炼出了效果更强的丹药？
这时，张大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耐烦：“磨蹭什么？炸炉了就收拾干净，废了就把药渣倒出来看看失败在哪……”
他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的目光落在了林墨手中那枚带着诡异黑纹的丹药上，眼睛瞬间瞪大了。
“这是……你炼的？”张大师一步跨过来，几乎是从林墨手里抢过那枚丹药，放在眼前仔细查看，又放到鼻尖嗅了嗅，最后甚至小心翼翼地刮下一点粉末尝了尝。
他的脸色变幻不定，惊疑、不解、最后化为一丝难以置信。
“药力充沛，凝练度极高……这效果，快赶上中品聚气丹了。但这黑纹是什么东西？哪来的？”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墨，“你小子刚才做了什么？是不是加了什么不该加的东西？”
林墨心中念头飞转，知道自己刚才的大胆举动恐怕引起了怀疑。他面上保持平静，半真半假地回答：“投入凝露草时，地火忽然有些不稳，炉内药液冲突剧烈，眼看要炸炉。弟子情急之下，只能强行用神识压制，并尝试调整火力输出平衡冲突……最后就成了这样。弟子也不知这黑纹从何而来。”
他绝口不提驳杂灵力和太阴玄液的事，只推给地火不稳和神识压制。
张大师皱紧眉头，地火不稳偶尔确实会发生，但能导致这种异变？还能被一个新手用神识强行压制并炼成丹？这解释太过牵强。
他又拿起另外两枚丹药检查，一模一样，都是带着黑纹，药效超强。
他盯着那黑纹看了半晌，又看看一脸“茫然”的林墨，最终哼了一声：“算你小子狗屎运！地火不稳都能被你撞出个强化版的聚气丹。不过这丹药变异了，药性是否稳定长期未知，有没有隐患也难说，不可轻易服用。”
他虽然这么说，但却小心翼翼地将三枚丹药都用玉瓶装了起来，显然是打算自己拿回去好好研究。
“今天算你过关了。”张大师收起玉瓶，脸色古怪地看着林墨，“第一次正式炼丹，没炸炉，没炼废，还弄出这么个怪胎……你小子，邪门！”
他挥挥手：“去那边打坐恢复一下。恢复好了，把另外两份材料也炼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炼出这种带纹的！”
林墨依言走到角落盘膝坐下，吞下一颗自己买的普通回气丹，默默恢复几乎耗尽的神识和灵力。
心中却远不如表面平静。
一次意外，却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九劫噬灵诀》吞噬来的驳杂灵力……太阴玄液……两者结合，竟然能产生这种奇妙的变化？
如果这不是偶然呢？
如果他能主动控制这种变化，是否意味着，他可以将那些无法吸收的驳杂灵力，统统变成炼制特殊丹药的“燃料”？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
恢复完毕后，他走到丹炉前，开始处理第二份材料。
这一次，他更加小心，严格按照丹方步骤操作，没有引入任何意外因素。
两个时辰后，炉盖揭开。
五枚淡青色、色泽均匀、毫无杂色的聚气丹静静躺在炉底。标准的下品聚气丹，药性温和，正是丹方记载应有的样子。
张大师检查过后，点了点头：“嗯，这次像点样子了。虽然是下品，但成丹五粒，算合格了。”
但他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看来刚才那三枚异丹，果然只是个意外。
林墨没说什么，收起这五枚标准聚气丹。心中那个念头却越发清晰。
他需要再次验证。
休息片刻后，他拿起第三份材料。
投入辅药，提纯，投入主药……
就在凝露草精华析出的关键时刻，他主动从星漩中分离出极其微小的一丝无属性的驳杂灵力，控制着它，混入地火。
丹炉内的能量瞬间再次出现紊乱的迹象！
早有准备的林墨，立刻分出一丝更细微的太阴玄液气息，注入其中。
混乱被瞬间抚平。
凝丹！
炉盖揭开。
三枚淡青色、带着同样细微黑纹的聚气丹，赫然出现在炉底！
林墨拿起一枚，神识探查。
药效强度，比标准下品聚气丹，强五成！与第一次一模一样！
成功了！这不是意外！他可以主动复现！
强烈的兴奋感涌上心头。这意味着，他找到了一条独属于他自己的炼丹之路！一条能将“废物”变成宝物的路！
张大师一直用眼角余光看着这边，当看到那熟悉的黑纹再次出现时，他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猛地冲过来，抢过丹药，反复确认。
然后，他抬起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林墨，嘴唇动了动，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你小子到底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