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刚结束，教室里就响起一阵桌椅挪动的嘈杂声。林以安抓起书包，几乎是小跑着冲出教室，远远就看见李欣朵背着书包的背影，正顺着走廊往楼梯口走。
“朵朵！”他加快脚步追上去，在楼梯口拦住了她。
李欣朵停下脚步，抬头看他，眼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疑惑。
“你有人来接吗？”林以安喘了口气，目光落在她略显单薄的肩上。
“嗯，我妈妈在校门口等着我呢。”她的声音很轻，视线已经飘向了楼下的方向。
“现在天这么晚了，路上不安全。”林以安连忙说，“我让我家司机送你们回去吧，很快的。”
“不用了，谢谢。”李欣朵轻轻摇头，“我家离得近，我和妈妈正好当散步了。”
林以安还想再说点什么，可看着她明显想结束对话的神情，只好把话咽了回去，点点头：“好吧。”
他顿了顿，又想起作业上的错题，赶紧补充道：“那周末的时候，我给你补补课吧？我发作业的时候看到你有好几道题错了，都是基础题型，讲讲就会了。”
“真的不用了。”李欣朵的语气更淡了些，“周末我要给妈妈帮忙，没时间。”
说完，她像是怕他再挽留，往后退了半步，轻声道：“再见了。”
话音未落，她就转身往楼下跑。校门口明明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昏黄的路灯把路照得很亮，可她的脚步却异常急促，像是在刻意避开什么，很快就汇入了楼下熙攘的人流，朝着校门口那个模糊的身影跑去。
林以安站在楼梯口，手里还攥着书包带，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晚风从走廊吹过，带着点凉意，他忽然觉得，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好像比这楼梯的长度要远得多。
林以安推开家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他脱了鞋往房间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外壳，心里盘算着该给李欣朵发句什么晚安才不显得刻意。
回到房间，他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扔，立刻点开微信。聊天列表往下滑了又滑，却始终没找到那个熟悉的头像。他心里咯噔一下，点进“新的朋友”页面，果然——那条带着李欣朵名字的好友请求，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旁边的“待验证”三个字刺得他眼睛发疼。
明明是昨天在教室里亲手存下的号码，明明她说了“可以”，怎么会……林以安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重新发送”的按钮上，却迟迟没按下去。
窗外的夜色漫进房间，他忽然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李欣朵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她，总会借着问问题的由头凑到他桌前，眼睛亮晶晶的，连说话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雀跃；会在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假装和同学打闹，偷偷往他打篮球的方向看；甚至会在下雨天，撑着伞在教学楼门口等很久，就为了能“偶遇”他说上一句话。
可现在呢？她会刻意避开他的视线，会干脆地拒绝他的靠近，连一个好友请求都迟迟没有通过。
林以安拿起手机，又看了眼那条未通过的请求，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闷得发慌。他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那个总绕着他转的李欣朵，好像真的在慢慢走远了。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杨娜”的名字。林以安刚换好睡衣，随手划开了接听键。
“林以安，你在干嘛？”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点雀跃，不像往常那样带着刺。
林以安靠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床单：“准备洗澡睡了。”
“那你今天有没有想我呀？”杨娜的语气里藏着笑意，甜丝丝的。林以安听着这语气，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看来罗菲没敢在她面前搬弄是非。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告诉你个好消息！”杨娜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下个星期就能回学校上课了，到时候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一起上下学好不好？”
这话像道晴天霹雳，在林以安耳边炸响。他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心里那点刚放松的情绪瞬间被焦虑取代——真要天天被她黏着，那他……
“好。”他没敢多说，怕言多必失，匆匆打断，“我要休息了，挂了。”
“晚安～”杨娜的声音还带着笑意，显然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敷衍。
林以安“嗯”了一声，飞快地挂了电话。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有些无奈的脸。下个星期……他望着天花板，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萧允南的世界里，声音是奢侈品。从记事起，声带就像被无形的线缚住，无论心里翻涌着多少情绪，喉咙里只能溢出细碎的气音。久而久之，手语成了他最自然的表达——指尖翻飞间，喜怒哀乐便有了形状。
此刻，他坐在书桌前，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紧绷的侧脸。聊天框里，给李欣朵的消息已经攒了上千条——从刚到新城市的新奇，到课堂上的趣事，再到深夜里翻来覆去的思念，字字句句都浸透着他的焦灼。可对话框永远停留在他最后发送的那一行，像一片死寂的海，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他指尖悬在屏幕上，指节因为用力泛白。忽然猛地抬起手，对着空气快速比划——“你看到了吗？”“为什么不回我？”动作又急又快，带着无声的质问，手腕上的银链跟着晃出细碎的光。
旁边的张叔看着心疼，轻声道：“小少爷，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
萧允南停下动作，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期待。
可没过多久，张叔拿着手机回来，脸色为难：“打不通，说是空号。”
“空号”两个字像重锤砸在萧允南心上。他猛地站起来，手机“啪”地摔在地毯上。
原来都是假的？
愤怒像野火般窜上来，烧得他指尖发颤。他转身扫过书桌，台灯被狠狠挥到地上，玻璃罩碎裂的脆响刺破沉默；书架上的相册接二连三坠落，里面夹着的手语对照表散了一地；连墙上挂着的，都没有被幸免
房间很快一片狼藉。萧允南站在碎片中央，胸口剧烈起伏，双手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他想吼，想质问，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最后他缓缓蹲下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双手捂住脸。指缝间漏出的，是比任何声音都更破碎的呜咽——那些用手语练了无数遍的“想念”，终究没能传到她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