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在一种外松内紧的氛围中度过。
基地内部,对“规则种子”的全面审查和封存悄然完成,所有知情人员都清楚了他们手中这份“礼物”潜在的毁灭性重量。
外部,陆岩的侦察部队捕捉到了“新京”据点活动频率的微妙变化,对方的巡逻范围似乎收敛了一些,但几个隐蔽的前哨站能量读数反而有所提升,像是在加固防线,又像是在准备着什么。
视频会议准时开始。
这一次,江季黎亲自坐在了主位,沈鸿位于其侧后方提供技术支持。
屏幕对面,李静和魏老依旧出席,但魏老的神情比上一次更加凝重,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穿透屏幕,直视江季黎的灵魂。
寒暄过后,江季黎没有绕圈子,直接切入正题,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魏老,李主管。感谢二位再次与会。相信贵方已经收到了我方的照会。新纪元之下,生存不易,我们理解各方对未知的探索欲望。但有些底线,需要共同遵守。”
她稍微停顿,目光扫过屏幕中的两人,“比如,未经允许,对主权区域进行规则层面的深度探查。”
李静面色不变,微微颔首:“江指挥官言重了。我方一直秉持友好交流的初衷,对于一些技术人员的自发探索行为,如若冒犯,我们在此表示歉意。并保证此类事件不会再次发生。”
她的回应圆滑,将责任推给了“技术人员”,既保留了面子,也做出了看似让步的姿态。
但魏老却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规则之海,广袤无垠。有能力的航行者,自然有权利测绘海图,规避风险。贵方所在的‘稳定高地’,犹如黑暗中的灯塔,引人注目也在情理之中。真正的强者,当不惧窥探。”
他的话绵里藏针,既点明了玄武基地的特殊性无法长期隐瞒,也隐隐带着一种挑衅——如果你们足够强大,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窥视?
江季黎并未动怒,反而露出一丝淡淡的、带着冷意的微笑:“魏老说得对,强者不惧窥探。但强者,亦有划定航道的权力。我方的‘灯塔’,照耀的是愿意遵循共存规则的船只。对于那些试图靠得太近,甚至怀揣别样心思的……我们也有能力,让灯塔的光芒,变得不那么‘友善’。”
她没有提及“基石”,没有提及利维坦,更没有提及“规则种子”。
但她话语中蕴含的自信与力量,却清晰地传递了过去——我们不仅有稳定的环境,更有守护这稳定、并施加影响的能力和决心!
观察室内,沈鸿紧张地监控着各项数据。
他注意到,在江季黎说出“让灯塔的光芒,变得不那么‘友善’”时,隔壁通讯室以及指挥中心内部的规则波动背景值,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与“基石”脉冲频率隐隐共鸣的扰动!
是巧合?还是……
屏幕对面,魏老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仔细品味江季黎话语中的每一个字,以及那话语背后可能代表的力量层级。
就在会议气氛陷入一种微妙的对峙性沉默时——
嗡……
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又好似直接响彻在每个人意识层面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传来!
不是通过空气震动传播的声音,而是规则层面的震荡!
几乎在同一瞬间!
技术中心,主屏幕上代表“基石”脉冲的信号强度曲线,猛地向上飙升,突破了历史最高值!
那原本和谐流淌的淡银色信号流,骤然变得明亮、凝聚,仿佛一条沉睡的星河骤然苏醒,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威严!
隔离实验室内,所有被封存的、与“规则种子”相关的样本,无论植物还是细胞,都在同一刻散发出微弱的、但与“基石”强信号同频的辉光!
赵小玥在了望塔上惊呼出声,她看到整个“秩序绿洲”的光芒瞬间暴涨,那温暖的金色中,融入了威严的淡银,如同一顶巨大的华盖,以“绿洲”为核心,向着天空和四周扩张了足足数米!虽然只是短暂的数秒,但那景象,如同神只展露神迹!
而视频会议的另一端,“新京”据点所在的会议室,画面剧烈地扭曲、闪烁了一下!
虽然很快恢复,但李静和魏老脸上那瞬间无法掩饰的惊愕与……一丝骇然,被高清摄像头清晰地捕捉了下来!
他们显然也感受到了这源自规则层面的、浩荡而威严的震荡!
震荡只持续了不到三秒,便如同潮水般退去。
“基石”的信号强度恢复如常,甚至比平时更加平和、内敛。
“规则种子”样本的辉光熄灭。
“绿洲”的光芒收敛回原来的范围。
仿佛一切只是幻觉。
但通讯室内死一般的寂静,以及屏幕对面两人尚未完全恢复的脸色,证明刚才那短暂瞬间发生的一切,真实不虚。
江季黎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但她表面上依旧维持着绝对的镇定。
她甚至没有去看身后沈鸿可能通过耳麦传来的任何紧急报告,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屏幕对面的魏老和李静。
“看来,”江季黎轻轻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一种仿佛事不关己的淡然,“我们这里的‘环境’,偶尔也会有一些小小的……‘地质活动’。希望没有惊扰到二位。”
魏老死死地盯着江季黎,那双锐利的眼睛里,之前的审视和隐约的挑衅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深深忌惮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两个字:
“……无妨。”
李静也迅速调整好了表情,但眼神中的波澜仍未完全平息。
接下来的会议,在一种完全不同的氛围中进行。
“新京”方面的态度明显变得更加……尊重,甚至可以说是谨慎。
他们不再试图试探底线,而是真正开始就一些具体的技术标准和生存伦理问题,进行务实的交流。
会议结束时,双方甚至初步达成了一个关于建立定期情报共享机制(仅限于已知变异生物和大型规则扰动现象)的意向。
通讯切断。
江季黎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的衣物。
沈鸿冲了进来,脸上混合着兴奋和后怕:“指挥官!刚才是‘基石’!它……它好像是在……声援我们?!它感知到了会议中的对峙,然后主动释放了一次高强度的规则宣告!”
一次无声的、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的宣告。
江季黎睁开眼,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
她明白了。
“基石”并非没有倾向。
它的核心逻辑是维持平衡与稳定。而玄武基地,是目前与它共存、并试图理解它的文明。
当感知到外部存在可能威胁到这种共存关系,或者挑战它所认可的“秩序”时,它不介意展露一下獠牙,警告那些不安分的“邻居”。
它用一次短暂的“规则绽放”,向“新京”,也向玄武基地自身,清晰地展示了它的存在、它的力量,以及……它目前所站的“位置”。
这是一次警告,也是一次背书。
玄武基地的“灯塔”,并非孤立无援。
在光芒照不到的规则深海之下,盘踞着一位认可当前秩序的……守护者。
这个消息,必须严格封锁。
但它的意义,对于基地高层的决策者而言,无疑是定海神针。
江季黎走到观测窗前,看着那片恢复了平静柔和的金色光晕。
“基石……”她轻声自语,“我们之间的‘协议’,看来需要重新评估了。”
这次无声的惊雷,划破了新纪元的天空,也重新定义了未来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