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的手指还停在确认键上，那杯可可的温度从陶瓷杯壁传到掌心，暖暖的。广播里刚念完倒计时，主控台屏幕突然一黑，所有机甲的出库序列瞬间冻结。
“系统异常！”唐笑笑猛地抬头，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三号舰主控失联了！信号被不明来源劫持！”
警报没响，但头顶的红光一圈圈转着，照得人心慌。雷鸣从支架旁跳起来：“不是说演习全程用加密通道吗？还能被人插一脚？”
“不是外来的。”凌烨已经利落地切断了本地网络接口，声音冷静，“是内部频段自动启动，伪装成调度指令反向注入——老型号的通讯模块出问题了。”
赵铁山凑过来一看日志，脸色一下子变了：“这玩意儿不是早就该淘汰了吗？怎么这时候自己活了？”
“线路老化，电磁干扰积累到一定程度，触发了连锁反应。”凌烨盯着物理日志上滚动的数据，“现在远程支援进不来，重启至少要二十分钟，整个推演就得泡汤。”
唐笑笑咬着笔帽，皱眉想了想：“要不走备用链路？绕开主控，直接激活机甲群？”
“延迟太高。”凌烨摇头，“模拟战场对同步率要求特别高，差一秒都可能让阵型崩塌，不行。”
“我去手动重启！”赵铁山抓起工具包就要往高压舱冲。
凌烨一把拽住他胳膊：“你有老婆孩子，家里等着你吃饭。”
“那你呢？”赵铁山急了，“你也……”
“我一个人就够了。”凌烨松开手，顺手抄起角落里的简易屏蔽面罩扣在脸上，转身就往通道口跑。
“队长！”雷鸣喊了一声。
凌烨脚步没停：“保持监控，有情况立刻汇报，别乱动。”
高压舱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金属撞击的声音沉闷得像锤子砸在胸口。
里面一片漆黑，仪表全灭，空气里飘着一股烧焦的金属味。凌烨靠着记忆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得稳稳的。哪怕什么也看不见，他也像走在白天一样熟悉。毕竟每天巡逻，这条路他已经走了太多遍。
核心接口在最里面，隔着一层防护栅。他伸手去摸锁扣，指尖刚碰到冰冷的金属，头顶就传来一声轻微的“滴”——辐射检测仪启动了。
数值疯狂飙升。
他没管。
拔掉旧数据链，换上新模块，必须精准对接。没有光，只能靠手感。他的手指在接口边缘摸索，终于找到卡槽位置，用力一推。
咔。
没进去。
再试一次。
还是没到位。
倒计时显示：还有四分十七秒。
他摘下面罩，深吸一口气，徒手伸进高压区。电流擦过皮肤，整条手臂发麻，还有点疼。他咬牙忍着，第三次推进，终于听到清脆的“咔哒”声。
屏幕上绿光一闪：【主控恢复，系统重启中】
他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喘了两口气，才发觉右臂外侧火辣辣地疼，像是被烫伤了一样。
门外，凯斯死死盯着监控屏，看到信号恢复的瞬间就想冲进去。
“别！”唐笑笑一把拉住他，“辐射还没散！你现在进去就是送命！”
“他在里面待了六分钟！”凯斯甩开她，“规定最多只能待两分钟！”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赵铁山站在门口，声音低沉，“让他去吧，他这个人，从来不肯让人替他扛事。”
这时，门开了。
凌烨走出来时脚步有些虚，工装袖口渗出一道暗色痕迹。他摘下面罩，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
凯斯几步上前：“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那是高剂量电离辐射！穿防护服都没用！”
“我知道。”凌烨声音有点哑，“我不傻。”
“可你……”
“我说过谁都不许动。”凌烨打断他，目光扫过所有人，“这里是整备区，不是闹着玩的地方。谁再擅自行动，军法处置。”
没人说话。
唐笑笑默默打开通讯频道：“b区报告，三号舰主控已恢复，机甲群正在重新激活。”
赵铁山递来一个医疗包：“先处理下伤口。”
凌烨挥手挡开：“任务还没结束，先专注工作。”
“你都流血了！”雷鸣忍不住喊。
“小伤。”凌烨活动了下手腕，“不影响操作。”
说完，他转身朝主控台走去，背影挺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凯斯站在原地没动。
他第一次明白一件事——凌烨的强大，不是天生的。是他一次次逼自己扛下所有，把自己磨成一块看似坚不可摧的石头。
主控台前，凌烨坐回位置，调出舰队值班官的接通界面。画面亮起，对方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兵。
“第九小队，凌烨。”他开口，嗓音带着沙哑，“三号舰主控系统故障已排除，目前运行稳定，请求继续执行后续保障任务。”
老兵盯着他看了两秒：“你受伤了。”
“轻微擦伤，不影响职责。”
“刚才那波干扰查清楚了吗？”
“设备老化引发的信号串扰，非人为攻击。建议演习结束后立即更换全部老旧通讯模块。”
“记下了。”老兵点点头，“继续盯紧，别出岔子。”
通讯切断。
凌烨轻轻松了口气，肩膀微微塌了一下。
唐笑笑悄悄把刚才录下的全过程存进加密文件夹，顺手发了个表情包给雷鸣：【咱队长今天帅死了，建议想办法犒劳一下】。
雷鸣回了个敬礼的表情。
赵铁山拧开一瓶水递过去：“喝点？”
凌烨接过，喝了一小口，放在手边。
凯斯终于走过来，站到他斜后方，低声说：“下次……我来。”
凌烨没回头：“这不是谁替谁的问题。你现在还解决不了这种事。让你去，是对任务不负责任。”
“你可以教我。”
“可以教你，但不是现在。”凌烨转过头，眼神冷得像冰，“战场上，感情用事的人，第一个死。”
凯斯抿紧嘴唇，没再说话。
主控屏上，三号舰机甲群陆续解锁，绿色指示灯一盏盏亮起。模拟战场接入倒计时开始滚动。
唐笑笑忽然咦了一声：“等等，能源中枢又有波动！”
所有人神经一紧。
凌烨立刻扑到面板前，手指快速滑动。数据显示主回路电压不稳，像是有隐藏的漏电点。
“不可能啊。”赵铁山皱眉，“刚才不是全检查过了？”
“不是线路问题。”凌烨眯眼看着波形图，“是某个模块在主动释放干扰脉冲，频率很低，几乎和背景噪音混在一起。”
“哪个模块？”
“……报废五号机拆下来的能源芯。”凌烨猛地抬头，“它被改装过。”
空气瞬间凝固。
“谁动的手？”雷鸣问。
“我。”赵铁山脸色发青，“是我带人改的，但绝对没加任何额外装置！”
“不是你们的问题。”凌烨迅速调出改装日志，“有人提前动了手脚——在芯体封装层里植入了微型信号发生器，功率很小，平时休眠，一旦接入主系统就会自动激活。”
“这是冲着我们来的。”唐笑笑声音发紧，“故意让我们用问题零件，然后在演习关键时刻搞破坏。”
“目的呢？”雷鸣问，“想让机甲群瘫痪？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不一定是为了瘫痪。”凌烨盯着数据流，“更像是测试——看我们能不能发现，能多快修复。”
“有人在考验我们？”凯斯低声问。
凌烨没回答。
但他心里清楚，这种精准打击，背后绝不会是普通人。
主控台提示音再次响起：【演习第一阶段正式开启，所有单位进入实战模拟状态】
凌烨站起身，环视一圈。
“听着，不管是谁想看笑话，今天都别想得逞。”他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杂音，“从现在起，所有改装件必须双人复核，任何异常数据立刻上报。我不听抱怨，在我这里，只有任务完成这一件事。”
“是！”四个人齐声应道。
他走回主控位，坐下，手指搭在操作杆上。
忽然，右手袖口又渗出一点血，滴在控制台上，慢慢晕开成一小片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