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斯睁开眼的时候,房间里安静得可怕,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眨了眨眼,视线从天花板慢慢移到手腕上——那条金属束缚带松了,链条断了一截,软塌塌地挂在床边,像一条死掉的蛇。
他试着动了动手,关节还有点僵,但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了。身上的毯子带着一股机油味,混着一点说不清的气息,很淡,却让他鼻尖微微发烫。
这个味道……他在梦里闻过无数次。
炽热、辛辣,底下还藏着一丝焦糖般的甜。不是幻觉,也不是药效残留。这味道真实地缠在他皮肤上,顺着呼吸钻进肺里,压得他胸口发闷。
他缓缓坐起身,太阳穴突突直跳,嘴里也泛着疼。舌尖碰到裂开的嘴角,一阵刺痛传来。他抬手摸了摸后颈的腺体,那里已经不烫了,可指尖沾到一点干涸的湿痕,像是谁的唾液留下的。
目光一偏,看见凌烨蜷在床边角落,靠着墙睡着了。
工装裤卷到小腿,露出的脚踝沾着油污。袖口蹭着一道黑印,手臂上有几道红痕,像是被指甲抓过的。最显眼的是脖子上的吻痕,深红一片,边缘已经开始发青。
凯斯喉咙一紧。
眼前猛地闪出画面——凌烨俯身压下来,嘴唇生硬地贴住他,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往他嘴里渡气。可他没忍住,反手掐住对方后颈,狠狠咬了下去。舌头碾过他的唇瓣,几乎要把皮肉撕开。那时候他明明失控了,却还记得怎么让一个omega喘不过气。
现在想来,熟练得可怕。
他闭了闭眼,手指无意识攥紧了毯角。不是庆幸自己缓过来了,是难受。
他答应过自己,绝不在凌烨清醒时强迫他做任何事。可刚才那一幕,根本不是安抚,是掠夺。
更糟的是,凌烨本可以走。他有束缚带,有拳头,有能力把他打晕两次。但他没逃,反而用那种笨拙的方式压下他的躁动——哪怕这意味着要被他咬,被他掐,被他当成止痛药一样吸走气息。
那一拳砸下来的时候,是救他。
那个吻留下来的时候,是牺牲。
凯斯慢慢下了床,赤脚踩在地上,没发出一点声音。他蹲到凌烨面前,视线平齐地望着这张脸。眉头皱着,哪怕睡着也在防备。睫毛在灯光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唇角结了痂,呼吸很轻。
他伸手想碰,又收回来。最后只是把滑落的外套往上拉了拉,盖住肩膀。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猛兽。
可就在指尖离开布料的瞬间,凌烨眼皮动了一下。
凯斯立刻僵住。
但那人没醒,只是换了个姿势,头歪向另一边,露出更多脖子上的痕迹。那一圈红印清晰可见,边缘还带着点牙印的形状。
凯斯盯着看了几秒,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原来是真的。
他真的亲过凌烨了,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在发疯的时候,在什么都不该发生的时候。
而且……他做得太顺了。
顺到像是排练过千百遍。
这种“熟”让他心慌。
仿佛他早就幻想过这一天,哪怕是以伤害对方的方式达成目的。
他慢慢往后退了一步,靠墙坐下,抬头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乱得很,不是因为易感期后的虚弱,是因为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追凌烨,一开始是赎罪。
十一岁那年,他在大庭众下甩了婚书,说“我不娶废物”。那时候他不懂,只觉得自己的父亲是元帅,他是最顶级的Alpha,怎么能被一个beta束缚住。后来听说凌烨被赶出家门,流落到福利院差点死在冬天,他也只是笑笑,还跟朋友说了几句嘲讽的话。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救了自己的人,竟是当年被他羞辱过的凌烨。
他开始查他的事,越查越痛。
原来那个被他说成“废物”的人,一直在默默扛着命运的重压活着。
而他喜欢上这个人后才明白,自己当初毁掉的,是值得他用一生去守护的人。
于是他改了身份,藏了名字,混进整备所,只为守在他身边。
可什么时候开始,赎罪变成了贪恋?
是在看到他穿着脏工装修机甲时?
还是在他为队友挡住恶意的时候?
又或者,只是因为他明明不愿意靠近他,却还在他失控时选择留下?
凯斯不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的他,不再只想弥补过去。
他想彻底拥有……不,是被这个人拥有。
他想成为他的人,为了他的话,他可以去做任何事情,可是,他需要他的命令。
可问题是,凌烨不需要一个跪着赎罪的人。
他需要的是能并肩作战的同伴,是能扛起责任的搭档,而不是一个满脑子愧疚、连拥抱都不敢用力的软蛋。
想到这儿,凯斯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在发抖的手。
他以前总觉得,只要帮凌烨升职、保他安全、暗中扫清障碍就够了。
可今天这场混乱让他看清了——光这么做没用。
凌烨不怕危险,不怕背叛,怕的是被人当成弱者保护。
而他,又一次被凌烨拯救了。
“你倒是会挑时候清醒。”凌烨忽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铁板。
凯斯猛地抬头。
那人不知什么时候睁了眼,正冷冷地看着他,眼神清明,没有半分迷糊。
“醒了就滚回你自己的床,别占我视线。”凌烨撑着墙要站起来,动作一顿,手扶了下后颈,“操。”
“疼?”凯斯问。
“废话。”凌烨瞪他,“下次你自己试试?往死里咬。”
凯斯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凌烨瞥他一眼:“看什么?下次再来一次,别以为我会给你再擦屁股,醒了就自己打抑制剂吧。”
他说完就要走,刚迈一步,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凯斯立刻伸手扶住他胳膊。
“放手。”凌烨甩了一下没甩开,冷笑,“怎么,还想让我留下来继续给你做抚慰?”
“可以……”凯斯顿了顿,低声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凌烨转头盯着他,“滚去打抑制剂去。”
凯斯没答。
房间里一下子静下来。
过了几秒,凌烨嗤笑一声,挣开他的手:“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还是说你还要我待在这里伺候你?”
他走到门边,扶着墙站稳,回头看了眼桌上断裂的束缚带。
“那玩意儿坏了,赔我新的。”说完伸手去按开门键。
凯斯忽然出声:“你为什么不跑?”
凌烨手指停在半空。
“那天晚上我失控,你可以走的。明明都打晕我了,只要忍三天我还是可以做到的,所以你完全没必要管我的,更没必要……做后面的事。”
凌烨背对着他,肩膀绷得很紧。
“所以还是我的问题?”他语气平静下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生气的预兆,“你巴着我不放,还是我的问题了?”
“不是这个意思!”凯斯站起来,声音有点抖,“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一点点是因为……你喜欢我才留下的?”
凌烨没回头,也没动。
“没有。”他说,“我不会喜欢任何人,也不会需要任何人的喜欢。”
“我知道了。”凯斯往前走了一步,“但是我还欠你一个道歉。”
“哦?”凌烨侧过脸,“说来听听。”
“对不起。”凯斯站在他身后,声音很轻,“我不该在清醒之前就碰你。不管有没有理由,我都越界了。”
凌烨沉默了几秒,终于按下开门键。
门滑开的一刻,走廊的光洒进来,映出他脖颈上那圈未消的红痕。
“记住了。”他跨出门槛,头也不回地说,“下次再敢咬我,我就把你那张嘴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