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舱的灯亮着。
凯斯睁开眼睛，视线很模糊。他眨了几下眼，才看清头顶的白色天花板。耳边有仪器的声音，一下一下响着，像是在数心跳。
他想动，但身体不听使唤。他试了试手指，指尖轻轻抖了一下，床边的监测仪发出一声轻响。
一只手立刻抓住了他的手。
“凯斯……你醒了？”女人的声音有点发抖，像是哭过。
他转过头，看到妈妈坐在床边。她眼睛红红的，头发乱了，脸上有几缕贴着，衣服也皱了，不像平时那样整齐干净。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眼泪又掉了下来：“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医生说你可能醒不过来，我说不可能，你一定会醒。”
凯斯想说话，可喉咙很干，像被火烧过，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只能看着她。
伊莱娜擦了擦眼泪，伸手按了呼叫铃：“医生！快来人！我儿子醒了！”
她一边按一边回头看他：“别怕，妈妈在这儿，你现在安全了。”
凯斯闭了闭眼。
他记得自己是怎么倒下的。
那天空洞出现在检测站，他没多想，立刻用自己的信息素吸引它。他只想保护凌烨，不想让他受伤。
那张总是冷冷的脸，第一次变了表情。
后面的事他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人靠近他，嘴唇贴上来，一股热流送进嘴里。他本能地咽下去，体内的信息素慢慢变暖。
那时他以为是做梦。
现在他醒了，身体在快速恢复，快得不正常。
他试着回想医疗面板上的数据——白细胞正常，腺体活性87%，神经传导接近战前水平。这些对一个刚经历空洞暴风的人来说，根本不可能。
除非……
他睁大眼睛，心跳加快。
监测仪的蜂鸣声变得急促。
伊莱娜察觉不对，紧张地看着屏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
凯斯说不出话。
他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天救他的人，是不是凌烨。
如果是他，就能解释了。那种炽热又带点辣的信息素，他太熟悉了。能压制Alpha、激活腺体再生的，一定是高匹配度的顶级omega。
可凌烨对外登记的是beta。
没人知道他是omega。
除了凯斯。
门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走进来，手里拿着平板。他个子不高，眼神很冷，看了一眼监测数据，眉头马上皱起来。
“恢复太快了。”他说，“这不合理。”
伊莱娜着急了：“塞西尔博士，我儿子醒了，这是好事啊！”
塞西尔没理她，走到床前，仔细看凯斯的眼睛：“意识清醒，瞳孔反应正常。但这个恢复速度……”他调出后台记录，“三天前还昏迷，腺体活性不到20%，现在居然到87%？”
他抬头问凯斯：“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能的话，眨一下眼。”
凯斯眨了眨眼。
塞西尔眼神变了：“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知道就点头，不知道就摇头。”
凯斯摇了摇头。
“你觉得是什么让你恢复这么快？”塞西尔问。
凯斯不能说话，也不能写字。他只是盯着对方，眼神很沉。
塞西尔忽然笑了：“你不答也没关系。我已经抽了血，信息素残留结果马上出来。”
他走到角落的机器前，快速操作。
伊莱娜站在旁边，不安地问：“博士，我儿子刚醒，能不能让他休息一会儿？”
“夫人，”塞西尔头也不回，“这种恢复速度是医学禁忌。不查清原因，他随时可能崩溃。”
他点了确认键，屏幕上跳出一份报告。
“果然。”他低声说，“体内有一股没登记的信息素，有很强的压制力和再生能力。普通omega做不到。”
他回头看凯斯：“你接触过哪个特别强的omega？”
凯斯闭上眼睛。
他不会说。
也不能说。
如果凌烨的身份暴露，帝国会马上抓走他，关进暖巢。他会离开军队，变成安抚Alpha的工具，坐在漂亮的房间里，眼神空洞，再也回不来了。
而凯斯，永远见不到他了。
塞西尔见他不答，也不急。他把报告存进芯片，收进口袋：“没关系，我会查出来的。这种级别的信息素，全星系都没几个。”
他拍了拍伊莱娜的肩膀：“你儿子情况稳定，但还要观察。建议先别对外说他已经醒了。”
“为什么？”伊莱娜问。
“以防万一。”塞西尔笑了笑，“有些人，会对这种‘奇迹’感兴趣。”
说完他就走了。
门关上后，伊莱娜坐回床边，轻轻摸着凯斯的手：“别担心，妈妈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凯斯睁开眼，看着她。
他知道妈妈爱他。但她不知道真正的危险是谁。
塞西尔不是普通医生。
他是那种为了研究可以活生生解剖人的人。
而凌烨，正是他最想要的目标。
凯斯必须想办法通知凌烨。
可他连手指都抬不动。
伊莱娜叹了口气：“你爸今天又没来。他说军务忙，等你稳定了再来看。”
凯斯的眼神冷了一下。
德里克从不在乎他。他只在乎阿瑞斯家族的名声。从小到大，只要凯斯不合规矩，就会被骂。他装纨绔、混整备所、追一个“beta”，都被父亲当成耻辱。
可笑的是，真正救他命的人，就是那个父亲想除掉的人。
伊莱娜小声说：“我知道你恨他。但他是你爸，你们总有一天要面对。”
凯斯不想面对。
他只想见到凌烨。
哪怕只一眼。
监测仪的声音慢慢平稳。他的呼吸变深，力气一点点回来。
窗外是帝国主星的夜景。医疗院在高区，能看到远处舰队起降的光点。那些机甲进出整备所的画面，他太熟了。
因为这一年，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里。
他只是坐在角落看他修机甲，就很满足。
凌烨从不抬头，也不理他。可他知道他在看。
有一次，他故意把工具弄掉。凌烨弯腰捡的时候，他闻到一丝很淡的信息素。
有时候他觉得，那是凌烨故意让他闻到的。
所以他没说破。
那时他喜欢那种感觉。
后来他们闹僵了，开始冷战。
现在，他用命换来了这次机会。代价很大。
但他觉得值得。
伊莱娜靠在椅子上，太累睡着了。头歪在床边，呼吸均匀。
凯斯慢慢转动眼睛，看向房间角落的监控探头。
红灯亮着。
他在心里算时间。
从醒来到现在，三十七分钟。
塞西尔带走了一份报告。
他必须赶在对方查出更多之前做点什么。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躺着。
听着仪器的声音。
等着身体一点点恢复。
突然，他胸口一热。
不是痛，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醒了。
他猛地睁大眼。
监测仪数值瞬间飙升。
心率140，血压上升，腺体活性跳到91%。
伊莱娜惊醒：“怎么了？！”
凯斯说不出话，但他很清醒。
刚才那股热流——
是凌烨留在他体内的信息素，正在唤醒他的信息素，让它开始工作。
就像他昏迷时感觉到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