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深处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是大地在喘息。江星澜的右臂已经完全僵住，整条手臂泛着冰冷的银光，仿佛被冻结在星河之中的一弯残月。她没喊疼，也没动，只是用左手死死撑住地面，指尖抠进裂缝，一寸一寸地往上挪。
那块从废墟里露出来的金属板微微震颤，中央镶嵌的黑晶像有生命般跳动着，节奏缓慢却带着压迫感。她的星核共鸣体在体内嗡嗡作响，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自动把能量调成了屏蔽模式。
“不对劲。”她声音沙哑，“这东西……不是冲我们来的。”
陆沉渊靠在一根断裂的石柱边，嘴角还挂着血丝，脸上的新伤还没好，眼神有些空洞。他想抬手擦一下，却发现记忆又断了一截——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江星澜在喊，顾寒声那边炸了，然后……一片空白。
可他还是踉跄着往前挪了半步，挡在江星澜身后。哪怕忘了过程，身体还记得该站在哪里。
顾寒声左臂冒着黑烟，机械眼忽明忽暗，终端屏幕裂了一道缝，数据还在不停滚动。他单膝跪地，把终端夹在残臂和胸口之间，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缓慢敲击，动作卡顿得像老式投影仪。
“频率变了。”他语气平静，好像刚才经历的爆炸跟他没关系，“之前的共振是攻击防御，现在……是扫描。”
江星澜瞳孔一缩。她终于明白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来自哪儿——不是痛，也不是晶化蔓延的灼烧感，而是脑子里像被人轻轻拨了一下，像有个程序在悄悄运行，读取着什么。
她猛地闭眼，强行激活星核共鸣体，把感知压到最小范围，顺着那股脉动探过去。一瞬间，她感觉到了——遥远的地方，有个微弱的信号正在回应黑晶，节奏几乎同步。
是白薇。
她睁眼，呼吸一滞。原来妹妹体内的碎片，不只是封印物，更是钥匙的一部分。而眼前这块黑晶，是另一把。
“它在验证身份。”她说，“这不是陷阱，是门锁。”
陆沉渊皱眉：“谁的门？”
“古神的。”她盯着那块金属板，“林昭说他是执行者，我不信。但现在看，他可能真没撒谎。他启动的不是武器，是唤醒程序。”
顾寒声停下操作，抬头看了眼黑晶：“所以之前的能力失控，不是他在控制我们，而是系统在检测入侵者？”
“对。”江星澜点头，“我们的能力触发了防御机制，它以为我们是小偷，就开始抽走、复制、反向解析。就像电脑防火墙自动拦截病毒一样。”
空气安静了一瞬。
远处，黑晶的跳动忽然加快，金属板边缘浮现出一圈淡金色的纹路，缓缓旋转，像某种认证界面正在加载。
“它还在等。”顾寒声低声说，“刚才被打断了，现在重新开始。”
江星澜盯着那圈符文，忽然想起什么。她闭上眼，尝试调动星轨回溯，想看看未来会发生什么。可刚一催动，肩胛骨处的晶化纹路立刻剧烈闪烁，皮肤下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她咬牙忍住，只看到零星画面——一座沉在星海中的巨大殿堂，门前立着石碑，上面刻着几个字：非祭者不得入。
画面一闪而过，她睁开眼，额角全是冷汗。
“不是谁都能碰核心。”她喘了口气，“它要的是‘献祭’。”
“献祭？”陆沉渊声音低沉，“拿命换？”
“不一定。”她摇头，“可能是代价，也可能是资格。比如……使用能力的人，必须付出相应的东西。”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晶化已经蔓延到肩膀下方，再往上，就是心脏了。每一次使用星轨回溯，都在加速毁灭。而这，也许正是系统认定的“代价”。
陆沉渊沉默了几秒，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让我试试。”他说。
江星澜立刻伸手拦他：“你现在这样，再用时空裂隙，记忆会丢得更快！”
“我知道。”他看着她，眼神难得清醒，“但你是唯一能看清未来的人。如果你倒了，谁都走不出去。我少几段记忆，没关系。”
她说不出话。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也知道她不会同意。可他还是抬起手，掌心对准黑晶，开始凝聚能量。
空气扭曲，一道极细的裂隙在他指尖出现，像玻璃上的划痕。他深吸一口气，将意识顺着裂隙投射出去，直奔黑晶的能量核心。
一秒。
两秒。
他的瞳孔突然失焦，身体晃了一下。
江星澜察觉不对，立刻伸手去拉他，却被一股无形力场弹开。只见陆沉渊站在原地，额头青筋暴起，嘴角再次溢出血来，整个人像是被钉住，动不了。
“他在硬闯！”顾寒声猛地抬头，“系统在反问他的存在意义！”
江星澜一把按住地面，启动吞噬者体质，强行吸收四周溢散的能量。她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意识正顺着裂隙钻进陆沉渊的大脑，反复重复一句话：
“闯入者，可曾献祭？”
不是攻击，是审判。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割开记忆的封层。她看见陆沉渊的手指微微抽搐，那是他在拼命抵抗遗忘。
“停！”她大吼，“快断开连接！”
可他已经听不进了。他的嘴唇动了动，仿佛在回答那个声音。
下一秒，裂隙猛然收缩，把他意识狠狠扯回。他踉跄后退，撞在石柱上，滑坐在地，眼神涣散，连她的脸都认不出来。
“你……是谁？”他喃喃。
江星澜心口一紧，却没时间难过。她快速翻找记忆，在星轨回溯闪过的画面里拼线索——巨殿、石碑、献祭。还有一次预知中，她看到自己站在祭坛前，手里拿着一块发光的碎片，脚下是干涸的血痕。
她忽然明白了。
“它不要命。”她低声说，“它要的是‘证明’。”
顾寒声抬头：“什么意思？”
“它在问，你有没有为这份力量付出过代价。”她看着自己的晶化手臂，“我的晶化，是我使用星轨回溯的代价。陆沉渊的记忆流失，是他动用时空裂隙的代价。而你……”
她看向顾寒声。
“你的机械共生体，每次升级，是不是都失去了点‘人’的东西？”
顾寒声一顿。
他低头看着冒烟的左臂，残存线路噼啪作响。三年前第一次突破极限时，他失去了对“温暖”的感知。半年前那次任务，他删掉了关于母亲的最后一段记忆。每次变强，都在失去一部分情感。
他扯了下嘴角：“所以我们也算‘献祭者’？”
“对。”江星澜站起身，左手按在星核共鸣体上，“它不是敌人，是守门人。它的任务，就是拦住那些只想抢力量的人。”
顾寒声沉默几秒，重启终端，调出所有记录的符文样本。他把江星澜提供的频率输入算法，逆向推演加密逻辑。几分钟后，屏幕上跳出一个词：
【守门人】
“不是活人。”他低声说，“是自动系统。一旦发现没授权的能力进入，就会反击。林昭能启动它，说明他有权限，但他不是主人。”
江星澜看着那块仍在跳动的黑晶，忽然伸出手。
“那就让它看看。”她说，“我们不是小偷。”
她将左手贴上金属板，任由星核共鸣体与黑晶对接。一瞬间，脉动停止。
整个空间安静下来。
三人都屏住呼吸。
几秒后，黑晶表面裂开一道竖线，露出更古老的铭文——
【资格确认：吞噬者、时空遗民、初代模板】
【通行许可：开启】
顾寒声盯着那行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它知道我们是谁。”
江星澜还没反应过来，黑晶忽然剧烈震动，一道幽蓝光束射向洞顶。紧接着，四周岩壁开始移动，碎石滑落，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通道缓缓显现。
通道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钟声。
陆沉渊扶着石柱站起来，虽然记不清她是谁，脚步却本能地靠近她。
顾寒声握紧终端，残存的机械臂发出低频嗡鸣。
江星澜站在金属板前，晶化右臂垂在身侧，左手缓缓抬起，指向那条未知的阶梯。
她的影子被蓝光照长，落在地上，像一把出鞘的刀。